“可以当一辈子猎人,但也可以站到领导者的位置,制定对抗吸血鬼的战略,培养挑选下一代精英。”司各特显然认为她有资格迈向第二条路。
“我……”伊芙琳停顿须臾,坦诚地说,“我没怎么想过这些事。”
司各特笑了一下:“你今年24岁,正是适合开始考虑这些事的时候。”
伊芙琳的胸口像被这句话啃出一个空洞,从中溢出止不住的焦躁。阅读家中寄来的书信时也是这种心情。她只能报以微笑。
“你可以慢慢考虑,”副会长话锋一转,“但最近会有个高度机密的行动,我希望你能够参与。”
伊芙琳向房门扫了一眼。司各特在进来时就已经锁好门。
“想必你也深有体会,再优秀的猎人面对始祖时,也会被全面压制。普通吸血鬼受到的各种限制对他们几乎都不起效。”
伊芙琳颔首。劳伦佐并不是始祖就那么难缠,她根本想象不出来长年在首都附近活动的“白银女王”与“吸血鬼猎人杀手”会有多可怖。
“始祖吸血鬼体内都有某种特殊的力量结晶,我们暂且将它称为‘核’。如果能获取一份始祖之核的样本,也许就能开发出对抗始祖的手段。”
伊芙琳对类似的提案早有耳闻:“但是之前成功狩猎始祖时也没能带回核心。”
“至今成功的两次始祖狩猎,其中一个目标对象在战败后动手毁灭了自己的核,另一个则呼唤来同伴让他们将她的核吞噬。”
那也是公会有史以来伤亡最惨重的两次行动。相当于她老师的那位前辈就在两年前的那次牺牲。伊芙琳沉默地等待司各特说下去。
“在两个月内,会进行第三次始祖狩猎。”
伊芙琳不禁吞咽了一记,彻底坐直,脸上的疲态也瞬息间消失。
司各特露出了然的浅笑,不急不缓地继续说:“但这一次的形式,会和此前都略有不同。具体内容在你签署保证书之前我不能透露。但公会无疑需要你参与。”
“请让我参加。当然,即便我最后无法上场,我也不会向任何人泄露消息。”伊芙琳立刻说道。
司各特没立刻作答,片刻后才神色复杂地说道:“这次狩猎将会十分丑陋,希望我们都不会后悔。”
※
伊芙琳等待着狩猎的消息,转眼就又是半个月过去。
伊芙琳过上了几乎“普通”的生活:晨曦中醒来,天黑前回到林德公寓;认真选择出门穿的衣服与配饰,光顾影剧院和书店,去公园散步;到市场购买食材和鲜花,拜托房东夫妇帮忙烹饪,遵照杂志上的养花贴士定期为花瓶换水。
她没有到公会总部露面,与其他猎人交集为零。
隔日在地下训练场严苛的体能训练,以及收集港城日报上关于重大袭击事件的报道,这是伊芙琳唯二与猎人生活维持的纽带。
劳伦佐出动了两次,相隔一天,那之后整整一周再无任何动静。
两起事件都没有生还者,伊芙琳是凭借报纸上的现场描述猜测的凶犯身份。具体事件细节她得等日后回总部时再查阅。她不想因为自己轻易行动为更重要的始祖狩猎带去变数。现在她能做的只有在那面地图上再划出两个鲜红的叉。
平静的新日常仿佛会一直持续下去。
房东老夫妇热心地为伊芙琳介绍工作,为了打发时间,她同意试试,在一次愉快的面谈后成为房东太太侄孙女的家庭教师。她的前任在冬天不幸病倒,到南方温泉胜地修养去了。
一周三天,伊芙琳坐市内列车到七个街区外的中产住宅区,教十岁女孩算数和美术。雇主对伊芙琳很满意,看过她的文法学校成绩单后希望她每周增加一天,顺便指导小姑娘的法语。伊芙琳婉拒了。她不能落下|体能训练。
回家路上,经过商店橱窗看到自己怀抱应季花束的倒影时,伊芙琳偶尔会一愣,而后打个寒颤。这个红发女人是谁?
相似的恐慌会在她入睡前、在她早晨挣开眼时突袭。
放弃猎人生涯搬到另一座城市的话,她的未来将是无数个与今天相似的明天。许多人,包括她的双亲会将这赞颂为平凡琐碎的幸福。
可这幸福正在缓慢地杀死她。
是她不正常。伊芙琳想。如果一条鱼声称自己在溺水,不应该责怪鱼群的同伴觉得无可理喻。
5月下旬的一天,伊芙琳突然收到加急电报:她的弟弟安格斯放假了,打算来港城与文法学校时的同学聚一聚,顺便探望一下姐姐。他一时兴起,出发得突然,火车第二天中午就到。
伊芙琳怀疑探望同学只是名目,母亲才是这毫无先兆的来访背后真正的导演。即便清楚这点,她也不能晾着安格斯不去见面--不管怎么说,她和这个小她两岁的弟弟关系不差。有的时候,她会为把他卷进自己与双亲的战争之间感到抱歉。
翌日,伊芙琳按时到站台接人。
“伊芙!”安格斯提着皮箱跑过来,用袖子抹掉额角的薄汗,不知所措地笑了两声,与她相对无言半晌才冒出句,“你好像长高了。”
伊芙琳和他拥抱了一下,仰起头挑眉:“没你长得快。”
安格斯摸了摸鼻子,无言以对。他身材高大,站在车站人群里也极为显眼。姐弟都是红发,安格斯眸色遗传自父亲,是暖调的棕黄色。眼下他正在首都攻读医学位,也许因为学业太辛苦,又或许只是高个子不自觉养成的习惯,他还有些驼背,黑眼圈也重。
“你太瘦了,”伊芙琳捏了一把弟弟骨骼凸出的手腕,开玩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首都在闹饥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