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汴京人是没有在家里开火的习惯的。
汴京服务业发达,一条巷子里头就能有几十家卖饮食的店铺,从早到晚的开门吆喝,且价格十分低廉,饱饱吃上一顿,也不过十几文钱就够了。
所以,即使是在码头上干苦力的力夫,也习惯于上街买吃的。
更何况郁衣葵家里还很有钱,即使想在家吃,请个厨娘就是了,何必要自己动手生火?
展昭看了半天,忍不住说:“郁家姑娘,要点燃木柴,得叫底下的稻草先烧上一烧,你这样直接盖上去,只能把火压熄。”
背对着他的姑娘转头看他。
她是个很美的姑娘,但这种美丽却并不是健康和阳光的。她皮肤苍白,瞳仁漆黑,眼角有一颗小小的、闪着魅惑之光的泪痣;她的表情冷冷淡淡的,又懒懒散散地勾着嘴角,叫人有一点点移不开视线。
这种苍白病态的美丽就好像一层一层朦胧又氤氲的雾霭,置身其中的时候会让人产生一种未知的危险。
展昭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从未见过这样气质的人,被那双眼睛盯着的时候,他甚至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想要避开。
结果就那么失神一秒钟,郁家的姑娘就已经凑近他了,她眯着眼,在离他很近的地方观察他脸上的表情。
这样近的距离,展昭几乎连她苍白脖颈下青紫色的血管都看得清,还有锁骨上的一颗小小的痣……
他一惊,下意识想要后退,又怕自己反应过度,叫姑娘家失了面子,于是只得僵在那里,侧过头非礼勿视。
郁衣葵眯着眼:“你耳朵红了,很热么?”
展昭浑身的肌肉都几乎在一瞬间收紧。
展昭如此正人君子,有生以来怕是也没盯着姑娘失神过几回,只此一回,就被人家抓了个现行,此刻心中怎能不窘迫?
他下意识的伸手要摸自己的后脖颈,正要说话,却听郁衣葵又道:“你要伸手摸后脖颈,这种强迫行为说明你很紧张……你紧张什么?”
展昭:“…………”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是摸也不是,不摸也不是,最后还是默默的放下了。
他无奈地说道:“郁姑娘在看什么?”……为什么要凑得这么近?
郁衣葵:“原来你在紧张这个?抱歉抱歉,我眼神有一点点不太好,想要观察别人的表情就只能凑近一点了。”
这倒是真的,原主是个很爱读书的小姑娘,但是因为常年在不明亮的灯光底下读书,让她有点轻度近视。
她轻飘飘地说着,往后退了几步,丝毫没有闺阁女子的羞涩感,展昭深呼了一口气,这才将心慢慢静了下来。
展昭自我介绍:“我乃开封府带刀护卫展昭,今日来找郁姑娘,是为了郁家二老之案。”
郁衣葵随意地唔了一声,并不太在意他所为之事,而是问:“开封府的人?那门口那个闲汉你带走没有?”
展昭挑了挑眉毛:“你知道他是个闲汉?”
闲汉一词,在汴京并不是指无所事事的男人,而是指那种在酒肆里头给客人跑腿的人。
这种人一般对汴京的吃喝玩乐非常熟悉,一看到酒楼中来了客人,比店小二还勤快,帮人跑腿买吃食买酒,或者是请歌伎来助兴,只为讨一点赏钱。
据他所致,这郁家姑娘在父母出事之前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是最近性情大变,日日出门溜达。
郁衣葵:“我在樊楼对面的茶铺坐了三天,一共见了三十四个以跑腿为生的闲汉,这些人高矮胖瘦不一,但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朝客人讨要赏钱时,会搓着手说话。”
赏钱毕竟是一种可给可不给的东西,搓手是一种紧张、窘迫的下位者体现,也是讨要赏钱的一种暗示。
这动作已成为了一种下意识的习惯,所以郁衣葵一见那自称她叔叔的人,就知道此人一定是汴京城里的一个闲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