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运气很好,没遇见府兵,而是迎面碰上了一个小厮。这小厮看郁衣葵狼狈不堪的样子,立刻意识到这就是府中逃跑的小娘,为了立功,当即上来就要擒住她,被郁衣葵心黑手狠一刀扎中,血喷了她一身。
她当机立断,把这小厮拖进假山背面的山洞里,然后把自己的衣服一扔、口脂一抹,换上这小厮的衣裳,又把这小厮身上的血往她脸上身上抹,一直到呈现出一种非常惨烈的效果。
然后她就朝路上一趴,假装是被刺伤的小厮。
——她不会轻功,这东安侯府高门院墙,没有攀爬设备她根本不可能出得去,而且就算出去了,这周围肯定都是东安侯府的府兵,她也根本走不远。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队人看见躺在路中间浑身是血的小厮,那人把她翻过来一看,血流得连五官都看不清了,只能感觉到此人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那人立刻问:“你是被那女贼伤的?她朝哪边去了?”
郁衣葵奄奄一息地随手指了个方向。
那人立刻丢下她要走,郁衣葵很是敬业,一只血手扒拉住那人的靴子,嘴中嘶哑道:“救……救……我……”
那人不耐烦的踢开他的手,对自己的手下说:“这人马上死了,快扔出去埋了,省的府中贵人看见怪罪!”
两个下属应声而来。
郁衣葵怀里还揣着那把剔骨刀,这两个人又没有什么防备,等到把她抬出东安侯府去,她自然可以趁其不备将这二人放倒,自回开封府去。
但是她左想右想都没想到,这二人居然没把她用草席裹裹扔了,而是找了口棺材把她放进去了!……还真够良心的!
第一个人说:“哎哟,反正也要把前两天那女人给埋了,放一起一并埋了吧。”
第二个人说:“你也不嫌缺德的慌!”
第一个人又说:“缺德?人又不是我杀的,咱们公子和夫人都不怕,我怕什么,叫这小子死后还能有口棺材,还有个女人配,我够意思了吧!”
郁衣葵:“…………”
此刻还没出了东安侯府,她只能浑身是血的装死,被这二人放进一口薄棺,里头躺着一具冰冷的女人尸体,那二人又把棺材盖盖上,只留下郁衣葵与那女尸一起叠叠乐一样的躺平。
棺材盖盖上的那一刻,郁衣葵的心突然狂跳了起来,她的呼吸骤然急促,还是果断伸手用力拧了自己大腿一把,剧烈的疼痛直冲头顶,才让她在极度的恐惧之中找回了几分理智,没有做出什么大的动作。
她不怕死人,她只是怕幽闭的环境。
郁衣葵有一个人渣家暴老爹,母亲却是极其温柔和爱女儿的。她爹打起人来才不管是老婆还是女儿,照样往死里打。
她母亲死的那天,她的人渣父亲喝多了,回来就摔门摔桌子,抄起棍子就要过来打人,郁衣葵的母亲情急之下把她塞进衣柜里藏起来,自己出去阻止她爹。
在全然黑暗的环境里,她小小地缩成一团,耳边不断传来被一扇柜子门阻隔了的惨叫声——那是她母亲的惨叫声,每一声入耳,都是一把锥子,把她的人和她的灵魂捅得千疮百孔、血肉模糊。
而她吓得不敢出来。
后来她克服了很多恐惧,但唯有那个曾经保护了她的衣柜成了她的应激源,即使是在电梯里,她都会心跳加速口干舌燥,又遑论这样一个完全密闭的棺材里呢?
棺材被抬起来,慢慢悠悠地晃荡出了东安侯府,朝着不知道哪个野地里走去。郁衣葵躺在棺材里,在极度应激之下,连皮肤都因为满身的冷汗而发黏。
她不停的死掐自己大腿,因为她此刻必须保持冷静,等到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一脚踢开这该死的棺材赶紧跑。
——不幸中的万幸是,这两人草草盖上棺材,并没有精细地把棺材钉死,不然郁衣葵还得赌一把这薄皮棺材和剔骨刀到底哪个更实在。
棺材刚落地,郁衣葵本欲一脚踹开棺材盖,四肢却僵硬冰冷得好像死人,根本动弹不了,那两人已开始挖坑,郁衣葵心里又恐惧又急躁,就欲拿那剔骨刀先扎自己一刀,好让她僵硬的四肢重新活过来——
外头却忽然响起两声闷响,而后是人身躯倒地的声音,一个沉稳的脚步声朝她这边走了几步,停了下来,下一秒这薄皮棺材的盖子就被掀开,秋日里清朗高远的星空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而后是展昭的脸。
他只朝这棺材里头看了一眼,脸色立刻大变,伸手就将郁衣葵扶了起来,修长二指并至她鼻下探息,待到感受到鼻息,又立刻去检查她身上的伤口。
她满脸都是血污,也不知道这展昭有什么火眼金睛,竟一眼就看出是她。
郁衣葵虚弱地伸手覆在了展昭的手背上,说:“……我没事,这是别人的血。”
展昭的脸色这才稍稍的缓和了一点,正要问她,却忽见她面色苍白如纸,浑身都在微微颤抖,一副惊恐到了极点的样子。
展昭从来都是见郁衣葵胸有成竹的样子,哪里见过她露出这么狼狈的神色,当即一惊:“怎么了?东安侯府的人怎么欺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