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今夜我们欢聚一堂

他并不喜欢自己的这种天赋,反正他不靠灵能也足够强了。早年间,在他还尚未接受改造、踏上星海之前,他就已经因这个天赋而过于经常地听见亡者的絮语了。等到他成为阿斯塔特,他甚至在第八军团履职期间试图将这种天赋封印起来,寄希望于它会自己消失。只可惜,这显然是一种痴心妄想。这种他从未理解也从未成功掌控的力量只是在封印底下与日俱增。如果不是曾有贵人相助,他恐怕真的会被自己的天赋杀死。

即便他在黑暗天使的战舰中,从为他们工作的小星语者奥塔尼那里勉强学会了该怎样约束并使用这种能力,他还是一直不喜欢这种天赋。它令他看到很多他其实并不想见到的景象,听见很多他其实并不想听到的声音。在杰斯塔尔生活的十个泰拉年里,他逐渐理解自己的基因之父到底是怎样被无法控制的预言所逼疯的——万幸,这颗偏远行星上的可见的绝大多数未来都足够安稳平静,因此他尚无由此精神失常之虞。

但就是这个他并不喜欢,甚至差点杀了他的天赋,现在正在救他。

阿斯塔特改造手术令他无论在躯体还是精神上都较常人更加坚韧,给予他挣脱常人只会被困死的罗网的基本条件;而他自身的灵能总算意识到那些潜移默化的“改造”将会夺取他自主思考的能力,因而在赛维塔求生本能的驱使下地流转起来,想要夺回原本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他没有意识到这一切,但他思考的速度确实在变快。

他用了五分钟,意识到自己并没离开自己最后记忆中的场景太远:他现在站在货站建筑外侧的空地上;两分钟之后,他明确了和自己同样暂住在货站中的几乎所有人都同样聚集在这里;又过了三十秒,他认知到四周几乎所有人的“蓝灰症”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加重。

赛维塔活跃在第三十个千年。他更熟悉的宣传口径是“帝国真理”,但他也不是没在大叛乱发生后见过其他更……狂热的一些堂兄弟们到底做过什么怪力乱神的事情。因此,他不是很清楚在发生什么,不清楚该怎样脱困、怎样阻止这件事继续向一个他不想看到的方向发展,万幸总归是能确定,正在发生的这件事情是超自然的、不能用常识与逻辑来解释的。

然后,他自然而然地想到,这或许可以用同样不能以常识与逻辑来解释的、超自然的灵能来应对。

<div class="contentadv"> 在他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并未意识到,自己在被这种超自然的力量拯救的同时,也在同时正被它杀死。

他在现实世界看来毫无异状,然而仅跟随本能不停流转,却缺少基本防护的灵能不自觉地点亮了他的灵魂。对于帷幕之后的那些生物来讲,这就如黑暗中的一点烛火,土砂中的一点食物,看起来毫无威胁、毫无防备,只会令那些虫豸趋之若鹜地扑咬上来。而一直以来对灵能力量缺乏真正理解的赛维塔,恐怕没有什么能够抵御未生者的手段。

尚还阻挡着它们的只有阻隔在亚空间与现实之间的那一层帷幕,然而在大裂隙展开后,在近百年的混沌仪式的影响下,那层帷幕早已薄如蝉翼,岌岌可危。

事实上,正式的发令枪还没响,它们就已经开始寻找合适的目标大快朵颐了。

赛维塔被影响过的思维太过迟滞,令他没能发现这件事是怎么开始的。等他在一番努力尽可能恢复正常后,再转过头去找,见到的就是已经变得不成人形的老汉克。

想来,对于帷幕后静待分赃的恶魔来说,被混沌侵染得更深刻的躯壳会更好夺取,“蓝灰症”病史长达四十年以上的老汉克自然首当其冲。这位油滑、闲适,总是能钻到空子截留下一丁点物资拿来酿酒的老人家呻吟着,早已变成蓝灰色的皮肤上伸出了羽毛,肢体的骨骼结构在令人牙酸的摩擦与断裂声中迅速地变得更类似于鸟类,他在痛苦中胡乱挥舞着手臂,或许是想求救,或许只是想抓住点什么,但他飞快地异化的发声结构已经不再支持他像一个人类那样说话了。

赛维塔因此无从得知老汉克在他意识的最后想要表达什么。那双因年龄与操劳而早早变得浑浊的双眼闭上后,再睁开时,其中就已经闪烁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带有非人智慧的欢欣而邪恶的光芒。于是,不需要任何相关的知识,甚至哪怕是脑筋死板地将帝国真理奉为圭臬的人,在见到这样的目光时也能立刻确信:老汉克已经死了。

现在占据了这具物质领域中的躯壳的,是别的什么东西。

这样的事情并不仅仅只发生一次。老汉克或许首当其冲,但在这星球上劳作的人,又有几个没有在混沌仪式的渗透之下染上“蓝灰症”呢?而即便是那些在体表没有相应的症状显现的人,又能称得上是安全吗?

赛维塔作为阿斯塔特,在这颗星球上生活了十个泰拉年之后,此时也仅仅能勉强支撑。何况那些生于斯长于斯的普通凡人呢?

他听见小罐子落地的声音。不需要多敏锐的听觉,任何人都可以从声响中轻易分辨那只被十年如一日地使用、封口不严的铁皮小罐在与地面碰撞时被震落了盖子,里面装着的圆麦哗啦啦撒了一地。他的视线中还有许多一同工作过的,只说过几句话的,勉强认识的或完全不认识的人在抽搐哀嚎,但赛维塔并不是非常关心他们。他只是拼命驱策自己仿佛锈蚀的颈项,想要往艾丽塔的方向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