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落下,陆蛟在马车里束手束脚的站着,总觉得这里哪儿被他碰到,都要染上一层灰。
纪舒转身倒了杯水的功夫,回头就看见他蜷缩在马车角落,还是直接坐在地上的。
“你坐那里干什么?过来。”
“我、我身上太脏了……”
纪舒懒得废话,上前把人拉了过来,将茶碗塞进他手里。
“喝点水暖暖身子。”
少年手上满是青痕,但腕骨转动还是十分灵活,并未像前世那样僵硬。
纪舒看着这张稚嫩面孔,心中十分复杂。
前世她见到陆蛟时,他是祁谨行身边的长随兼书童,那时祁谨行已经十二三了,纪舒带他苦读,好不容易考上了童生。
祁谨行告诉她,陆蛟无父无母身世可怜,右手腕有旧疾不可拿笔,但胜在机敏忠心,纪舒就把人留下了。
陆蛟比祁谨行大了两岁,平日沉默寡言,但十分乖巧懂事,很孝顺纪舒。
他到祁谨行身边后,祁谨行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经义会说了,时务策也会写了,很快就入了国子学,考中进士成了探花郎。
可陆蛟却在祁谨行功成名就后不久,得了重疾不治而亡……
纪舒心中腾起一股火,她低声问道:
“你认得祁谨行?你也是青云书院的学生?”
陆蛟头埋的更低了,声音蚊子大小:
“……我不是学生,只是倒、倒夜香的下人。祁谨行我是认得,他帮我打跑过欺负我的学生,夫人也认得他?”
“我是他母亲。”
陆蛟一愣,险些没捧住手里的茶碗。
纪舒捕捉到他眼底的慌张,乘胜追击:“我方才听到他们说,祁谨行的课业全都是你帮着写的?是不是这样?”
“我……”
“前几日我在府上考他注疏算学,他一样也不会。朱夫子却说他的才学能上国子学?这是不是有些太奇怪了?”
陆蛟哑口无言,一想到自己和祁谨行一块哄骗的,竟然是这样温柔的夫人,愧疚顿时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