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此吗?”他心里想到,开启十字瞳孔的状态,但身体内的血液和浑浊的河水一样寒冷。激流冲击着他的身体,漾起的水花打在那张布满细锐伤痕的脸上。都是钢壳炸弹碎片擦出来的。跳进水中,他便立刻在河底向着河岸根部走过去,用手中的火铳充当工具,在那里挖了一个坑洞,躲进了里面。直到最后不得不呼吸的时候,才选择出来。
以为追踪自己的人会就此撤退,或者沿着河岸分散搜索。但好像估算错误了,这些人从一开始就在原地等着自己。
“普诺先生,不得不夸奖你的聪明。利用阿德莱德的烟雾将我们拖在这里三天时间了。若不是莱尔他们赶过来,我和依耶塔小姐还不知道会和你一起待在这里多久。”骇笑着说,“现在一切都过去了,陪你浪费了这么长时间,还不知道其他地方生了多少有趣的事情。那么,就该谈谈补偿的事情了。”
骇的脸上挂满了雨水,淡淡的妆全部被冲刷完,但露出的脸依旧白净,甚至在一层细细的雨水下,显得更加温和与柔嫩了。
“希望这湍急的河水,能带着你的尸体冲向你渴望着的远方。”骇说,同时用手拍了拍身边的莱尔。普诺的瞳孔瞬间凝实,他喉咙里出愤怒的吼声,脸上的肌肉扭曲,下颚的力量即刻催动着他的牙齿狠狠咬向那节捅入嘴巴里的枪管。僵硬住的身体也在这时想要冲出河面,双手扬起,抓向那节枪管。
只是没有任何作用,重型狙击枪的枪管强度,只会允许他在上面留下一排浅浅的牙印而已。
随着火焰从他的嘴巴里倒灌而出,普诺眼里的光芒刹那便熄灭了下去,颈部以下的身体躯干被狙击子弹直接贯穿,搅成了碎片。浑浊的河水上翻涌出一大片鲜红的血色,跳跃在上面的雨水好像也被染成了如此颜色。
那颗表情僵硬的脑袋最终沉下水面,几秒钟后,连同那片翻涌的血水也被激流完全吞噬掉了。
“但普诺先生你肯定会失望的。”骇满意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继续着自己的话,“以普诺先生你的手术等级,即便身体成了碎片,它们具有的重量也不是这些河流可以卷走的东西。所以,你最后也只能待在原地了。”
十几分钟后,骇和依耶塔回到了道路边上,雨中,那里停着一排黑色的礼车。雨珠落在上面的敲击声音好像正欢迎着他们的归来。
“回酒店换衣服吗?骇少爷。”
“直接去机场就行,飞空艇上的时间正好可以做这些事情。”骇和依耶塔坐在后座上,莱尔启动礼车,点头说了一声好。
“看来阿德莱德是当天晚上就离开了。”依耶塔用纸擦干长上大量的雨水,淋湿的衣服紧紧地粘在身上,让她感觉一阵难受,“你确定要到奥维利亚那里去?普诺失去联系后,他们可不会再相信你了。阿德莱德本来就对你有所警觉,或者说,他这么做,也代表着奥维利亚本人的默许在里面。这两人的关系可不一般。”
“我知道,这一次去往奥维利亚那里,也没有以盟友的关系和她见面的心情了。躲在暗处,就像阿德莱德和卡西亚先生一样,才是我喜欢做的事情。”
依耶塔偏过头看了那一张带着礼貌性笑容的脸一眼,而后又将目光投向了车窗外的雨幕中。
“其实奥维利亚即使意外死去,对我也没有什么帮助了。”自嘲样的话,“家族里的那群掌权者可不会轻易拉下脸面来,重新将我列入家族的培养计划里。固态红水银那件事的影响一直都存在,失误的不是我,但整件事情总得找出一个主要承担者才行。”
“曾将想过要不要将你给我的那半块固态红水银从身体里剖离出来,重新交给家族。”依耶塔平静地诉说着,好像全程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那时确实被身份的调动和未来的走向冲昏了脑袋。”
骇露出感兴趣的模样:“那真是庆幸现在见到的是依耶塔小姐你本人,而不是在照片,或者是实验室的培养罐子里见到你了。”
依耶塔笑,仿若是对着自己:“但这种特殊时期里面,也并不是不无办法。”
“一年后吗?”骇清楚依耶塔的心思,只是看他本人的面貌,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
“军部学校应该会有几个推荐名额。一根抑制管的手术者还有几个人活着,但实力已经渐渐拉开了。现在唯一可以对我造成威胁的人,大概就只剩下叶捷琳和卡西亚了。”
“取得进入考核的名额我想是没有问题的。”骇思考了一会儿才接过话,“只是骑士侍从的考核并不容易。”
骇的话在这里停了一下:“依耶塔小姐,即便给你一年的时间,我想你也没有获得最终考核三十六个名额的资格。你知道的,实力永远只是一方面而已,骑士侍从牵扯到什么,身为亚斯图斯家族中的一员,你心里肯定非常清楚。失去了家族支持的你,现在就已经注定了没有机会。”
“我当然明白,实力和身后的势力全都比不过别人。并且家族里现在确定前去骑士侍从考核的人是奥维利亚。在半年前,我就永远失去了这个机会。并且时间上也不允许我能有充足的准备。考虑的是另外一个方面,骑士侍从考核会被帝国的绝大多数势力重视,不仅仅是那三十六个圆桌骑士侍从的位置。”
“有想好的去处?两年时间,无论是军部学校,还是神学院,等到我们这一期的人都从学校里毕业后,大概都是各有各的想法和最终的落脚地。那时生的事情肯定会非常有趣。只是不知道在战争真正来临前,又有多少人能在帝国这个无形的牢笼里睁开眼睛看见那个时刻的来临了。”
“或许、、、”依耶塔低声说了一句,然后沉默不语。她继续看着窗外,雨水斜打在上面,灰暗玻璃窗上印着的她的脸,这一刻也渐渐支离破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