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若执迷不悟,破罐子破摔,别说豫章王,便是在豫章当个庶民都难。”庾思容见宋良娣不为所动,便双手按住她的肩膀,“我且问你,倘若我变成庶民,吃不饱饭,衣不蔽体,草屋漏雨,你还会跟我么?”
“你说过永远都不会让我吃苦受穷的!”宋良娣控制不住心情激愤,呼吸变得急促,双肩颤动,歇斯底里地喊道。
庾思容松开手,走下秋千,负手立于一丛密竹前,心如止水,低声道:“世上哪有什么永远?从前我太年轻,以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江山更要美人,便是永远!可是,我现在才明白,什么永远,看似成承诺,倒不如说是诅咒,终究会一语成戮。”
“一语成戮,我最讨厌这个成语!”
宋良娣捡起一把石子,掷进一池碧波,伴着石子落水的声音,泛起圈圈涟漪。
眼前的宋良娣大发脾气,庾思容却毫不生气,如果能借此机会让宋良娣彻底明白——豫章王再也给不了她像太子那般浓烈的宠爱,倒不枉费这一番功夫。
庾思容蹲地捡起几枚石头,转递给宋良娣。
宋良娣一把全仍到水里,一面戳着眼前人的胸口,一面怒道:“那你该怪你的爹娘,轻易给了你一切,又用一纸诏书收了回去。你变了,不再是从前那个鲜衣怒马神采飞扬指点江山的太子了!我不喜欢这样的你!”
我不喜欢这样的你!
这句话就是庾思容从小到大逃不过的魔咒,只要一事做得不合父母心意,便会被这句话施压,让她不得不逆着自己的性儿去做所谓正确的事,来迎合父母,讨父母的喜欢。
可是,她现在是废太子,是一方领主——豫章王,为何还要为这句忐忑不安?
庾思容盯着宋良娣闪闪发亮的双眸,从容不迫地答了一个好字。
从前,那个眉清目秀呼风唤雨的太子,不论是做什么事,哪怕千万人阻挡,费尽心机也要做成,只为讨宋良娣欢心。如今,他模样未改,双眸里的深情早已不复存在,岂不是恩宠到头了?
宋良娣唇角绷得紧紧的,质问:“好?好什么好?”
“你不喜欢现在的我,那就算了。”庾思容把话挑明。
宋良娣深知进了东宫后为所欲为,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三天两头耍小性儿,能过如此任性奢华的生活,皆因太子的宠爱!现如今,太子被废,成了豫章王,却像换了个人一样,早已心如刀绞,脸上却挂着不屑,讥笑着问:“所以,我现在也成了可有可无的人?”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一讲出这句话,庾思容便觉得失言了!以前每次亲爹惹娘生气的时候,不知如何哄,便会丢出这句话。此话一出,娘更生气,不是摔门而去,就是摔东西,大发雷霆。
难道变成了废太子,庾思容连言行也开始变得爷们起来?
果不其然,宋良娣也更气了,“不,你有办法!你可以像以前一样待我好,只是你不愿意了!”
“你很清楚,我对你的好,是靠挥霍无度堆起来的,用的全是民脂民膏!”不管从前的太子如何铺张浪费,庾思容现在是被贬的豫章王,绝不会重蹈覆辙。
“这么说,我便是那祸国殃民的妖妃了?”
“那倒不至于。”庾思容语调轻松地回话,毕竟没能成为皇帝,侍妾怎可封妃?
宋良娣也明白太过抬举自个儿了,便另起话头,“王爷,我算是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