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他已经独自一人在灵薄轮狱等待了三十多年。这三十多年的孤独时光,陪伴他的只有一望无际的落魄景象和与他一样孤独耸立的古老监狱。
“终于来了——”典狱人嘴巴里嘟囔着转动把手,久未保养的齿轮艰难碾碎陈旧锈迹,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沉重铁门在滑轨中缓慢打开。
赫劳德三人被一行人押送着来到了监狱的三个牢房之前。这座百年前就已经建好的监狱只有一层半的高度,十三个房间并排分布,十二间牢房与一间典狱人的休息室。每一间牢房都和静默室一样,由苏阿古之石全方位包裹,以防被收押的神官逃跑。
“死神赫劳德,时神山吹花,火神草薙一刀,押送至灵薄轮狱,等待神格罪降。”卡维米用妩媚性感的声音在牢房前的空旷走廊里高声宣告,脸上全是胜利者洋溢的得意和骄傲。
在这场她与洛力特拉联手导演的这场欺诈戏中,赫劳德他们三人作为戏中角色,确实一直被蒙在鼓里,她们最终迎来了属于他们的大获全胜。
“等着下地狱吧,叛徒。”舞压低了声音,仍然掩盖不住情绪里的愤怒。她恶狠狠地盯着赫劳德,暗自觉得这样的惩罚未免太轻了一些。
赫劳德没有做任何回应,却还是感觉到心脏的深处着实传来了一阵疼痛,仿佛是被谁用力攥了一把,这种揪心的痛感顺着血管流遍全身,让他不由得呼吸困难。
他看向卡维米,后者的脸上似有似无的挂着一丝微笑。赫劳德一时间怀疑,是不是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事情,招来了卡维米和切罗西的厌烦。不然为什么明明没什么特殊的自己要被当做大敌,极尽心思的来对付。
“经过神徒司冰神戴柏尔深思熟虑后,三位罪神的神格罪降暂定于三天之后,于中心圣殿的中心广场执行。请驻守执行官们务必遵守罪神看管守则,不要允许任何逾越行为发生。三天之后的中午,会有押送部队过来交接,届时我会和神徒司一同到场。”
卡维米交代好一些善后事宜后,就下达了押送部队撤离的命令。
赫劳德与回过头来的刹那眼神交错,那对黑色双眼中流露出的伤感与决绝让赫劳德觉得诧异,他知道自己并不讨喜,没有任何优点也没有任何值得亲近的地方。除了山吹花与草薙一刀,他想象不到会有其他人对此时的他流露出这种朋友才会有的真实情感。
“我相信你。保重。”刹那没有说出声音,但在赫劳德空旷的心中来回传响,久久不止。难道不是应该和舞一样把自己当成杀害晨夕的仇人吗?赫劳德心怀疑问,不知何时,热泪早就盈满了眼眶。
哭了?
赫劳德这两年以来,第一次体会到泪水从眼眶滑落的触感,酸涩苦咸。面对死在谴罪天国中的那些人,赫劳德内心充满了悲伤与悔恨都不曾落下眼泪,他完全不明白这些眼泪究竟从何而来。
等到铁门关上,喧闹散去,刚刚情绪鼎沸的灵薄轮狱忽然间冷却下来。留守在这里的九名执行官显然都是经过精心筛选和训练的,没有丝毫的松懈懒散,一直腰背挺直地守在监狱门口。
要说是监狱,灵薄轮狱的环境其实也算不上。房间内两米宽的单人床,柔软蓬松的被子以及干净的流水与洗漱空间,还有诸多文学着作和复刻名画摆放在一旁的书桌上。收拾的一尘不染的摆设与地面,空间里没有一丝外面环境里的异味,温度也正好适宜,并不像是常年没有阳光照射的地方那样阴暗潮湿。
就算是关押着十恶不赦的神,这里的居住环境也比大部分中位区家庭独有住房要好上许多。
“如果想要吃什么——”
“喂,老头,不能说话!”一名执行官突然厉声喝止了正要说话的典狱人,一时间监狱里所有目光全都汇聚到了这两人身上。
典狱老人没有因为执行官的粗鲁无礼感到不悦,而是继续语气平缓地说:“这里不像你们住的第一区能够随时——”
“我说过不许说话!”
“此处可都是老夫说了算。”典狱老人虽然没有提高声调,也没有故意改变声线,只是用他普通的老人嗓音平淡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可就是简单一句话,让在场的人包括赫劳德三位神官都觉得遍体发寒。
若一定要形容此时老人带给所有人的恐怖,那就只能说他就像一条漆黑无比的深邃隧道,藏在他背后的,是无尽的未知。这三十多年间独自生活的寂寞与空虚全都炼化成了一种穿透力极强的空洞感和麻木感。
“老夫独自一人于此苦守三十余年,好不容易来了几个活人可以陪老夫聊聊外面的世界,怎么就不能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