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盈怔怔地看着太后,双目都已经泛红,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只能不住地摇头。
“傻孩子,我知道你舍不得那两个孩子,”太后还并不知道赵蘅已经被送去了贵妃那里的消息,“可那终究也不是你的子嗣,那是皇子,有官家在你怕什么,你留在宫里,日后上皇同官家之间嫌隙加大,你要如何自处?我若不在了,两个孩子也会被送到十三的那些娘子们那里去,你孤零零的一个,又没人护着,能落得什么好?我呀,连封地都给你想好了,西陵就甚好,偏远是偏远了一些,可就是因为远,谁都管不着,你才自在,你觉着怎么样?”
持盈心中一时千头万绪,喉间哽咽着难以说出话来。
她也想过以后,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同赵誉之前根本看不到去路,她要永远都这么留在宫里么,即便她可以留下,和赵誉的那些私情也永远见不得光,她是他的族妹,是旧朝先帝的帝姬,多年未嫁的公主,终究会惹人非议。
太后又道,“你可要想清楚,元元,我如今还留着一口气,自然会为你打点好,等我不在了,你便再无选择,我受这病熬着辛苦,早些将你送出去了,我好安心地走。”
过了一会儿,持盈艰难地开口道,“我答应您……”
她缓缓跪到地上,跪在太后的榻前,她双手捧着太后那只苍老却温暖的手,将脸埋到摊开的掌心里,病榻上的程太后感觉到手中那温热的触感,转头看到持盈抖动的双肩,见她这样无声地哭着,抬起另一只手来抚了抚她的额头,发出一声满是酸楚的低叹。
持盈出殿时,双目明显的红肿,双宁见了也有些不忍,上前劝道,“殿下别难过了,好好照料自己,太后才放心呢,她老人家真真是将您当亲生女儿一般看待的。”
持盈声音已经沙哑的不成样子了,“嗯,我明白。”
双宁又凑近了一点,欲言又止地低声开口,“方才官家来过了,听说太后找您说话,便没让人进去通传,说先在殿外等着,可后头却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持盈愣了愣,低头想了一会儿,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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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的时候,贵妃带着赵蘅来到清思殿外,说是要见陛下,让黄平进去通禀,黄平苦着脸道,“官家今日心情不佳,娘子您隔日再来吧。”
黄平虽是御前的人,可待这些嫔妃们一向恭敬有加,他既这样说,那说明来得的确不是时候,可贵妃没什么心思粗浅,执意道,“蘅儿他想爹爹了,一直哭闹,您去禀了陛下,他最疼蘅儿了。”
黄平没办法,只能进殿中去禀报,可连殿外的贵妃都能听到里面隐隐传来的赵誉的声音,“不见,让她回去!”
最终贵妃只能牵着赵蘅悻悻地走了,黄平见了心中直叹,这贵妃也是心思简单,自从二殿下过去后,就屡次打着二殿下的幌子到清思殿来,嘴上说着二殿下是想爹爹,谁瞧不出是她自己想来见陛下,殊不知这样会更加惹得官家的厌烦。
更何况是今日……
黄平进去的时候,赵誉正伏在案上,案边好几个散落的空酒坛,赵誉抬起头时,双眼明显不大清明了。
黄平自然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官家哪次喝醉不是与长公主有关,偏长公主什么都不知道,那些娘子们费尽了心机就想得官家一顾,可他却没见着有谁能让官家那样上心的,长公主却永远都是那般不冷不热的,他有时都替官家感到委屈。
“黄平!”赵誉皱眉唤道。
“臣在。”
赵誉推开酒盏站起身来,“传舆,我要出去。”
黄平直皱眉,外头夜幕已降,官家又满身的酒气,他忍不住问,“陛下要去何处?”
赵誉此刻却不似醉了,他的目光落到远处,神色平静,声音低低的,“去凤凰山吧……”
南北两宫皆在凤凰山麓,整座凤凰山都成了皇家禁苑,高处能俯瞰整个临邺城,是赏景的最佳去处,临着禁中宫城的这一面,修建了不少的殿宇楼阁。
可如今已经入夜了,官家突然要去凤凰山,黄平心中叫苦不迭。
走的时候赵誉还吩咐道,“把酒带上。”
好在赵誉并没有兴师动众要到山上去,只停在了听涛阁,听涛阁在半山处,下面有万顷林海,阁楼上三面都是连扇的窗扉,如今受夜色所阻,目力受限,反倒是耳边夜风吹过林梢那连绵的松风声,变得尤为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