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观南能懂,因为他认识的季熠确实是悦知风说的那样,很习惯一个人思考,喜欢用自己的力量去解决问题,还有一点悦知风没有说,季熠还很期待解决完问题后得到的认同和褒奖,他笑了笑说:“他每做一道我没吃过的菜,也一定要得到夸奖才睡得着的。”
“他阿爷是个过于严厉的父亲。”悦知风说到这里,似乎想起来什么,突然沉默了一小会,再继续说的时候,神情有些无奈,“我似乎也没有什么资格说先帝,我自己也并非什么慈父。”
谢观南听季熠说过,悦知风的独子悦青未及弱冠便被送去军营历练,可见悦知风这话不是自谦。但他对季熠又确实十分爱护,难道真是因为他受皇家、尤其是先皇后照顾有加,所以回报在季熠身上的缘故吗?
“老师希望季熠做事有成就感,这我理解。”把悦庄交给季熠,让他在岭南道独自生活,远远的派人守护,尽可能给他想要的自由,或许都是为了这一点,但谢观南还是不理解为什么悦知风不明明白白告诉季熠,他不再强迫他去争那个至尊之位,“可是老师和,不让他知道你的真实想法,真的好吗?”
季熠认为是自己的身份让悦知风与弟弟之间有了隔阂,而他有这个责任去化解。但谢观南觉得如果不是有人也和季熠一样认为皇帝与睿王是这样的关系,就不会生出行刺季熠能激化他们矛盾的念头,悦知风对季熠的隐瞒无形中也增加了季熠的风险不是吗?
“风险有时候也是一道护身符。重要的不是我是否说于他知道,而是我得知道有多少人同他一样这么认为。”悦知风说到这里,突然又三缄其口起来,“我与你说这些,只是希望你明白,你与熠儿永远不需要那么在意我的想法。”
谢观南觉得今日悦知风与平时见到的他有些不一样。很显然今天之前,谢观南从未在悦知风这里得到过这样大的一份信任,甚至让他觉得悦知风有把他和季熠一样当作亲人在看待的这么一种感觉。但同时谢观南又觉得对方好像在暗示什么,像是将一把重要的钥匙递到了他手上,只是不知道几时需要他拿出来使用。
其实悦知风这番话有着很多矛盾的地方,如果换一个人来说,谢观南未必能信,但面前的人是悦知风,他这样的鸿渐之仪,是素未谋面便能让人产生敬仰,见了面后无论如何都生不出恶感的这么一个存在,所以他既然说了,谢观南便会信。
“老师才是季熠的护身符。”谢观南突然下意识这么说,而他确实也是这样想的。如果季熠的身份真的埋藏着潜在的危机,那么这世上也只有悦知风才能护得住他。
悦知风抬眼看了看谢观南,笑得很好看,仿佛是听到了称心的恭维话,表现出了满意却并不显得有多愉悦。
谢观南随即想到季熠那与悦知风一脉相承的思维习惯,这两人哪怕已经猜到了对方所想,可能真的都不会轻易说,不仅是悦知风,季熠也是一样的,所以他真没必要只苛责悦知风吧。
也许身在高位的人就是惯于让自己置身于风险之中,唯有这样才可以确定他们手中的权力与责任是一体两面无法切割的。
谢观南不是很懂,但却能感受到这种身份带来的重量。无论是季熠还是悦知风,都被动承受着这样的重量,所以于谢观南而言,这两人不管做了什么,他都说不出什么责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