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的驿丞这会儿才到,举着火把,让这里看起来亮了几分。
他心惊胆战地跪地叩头,声称自己管理不当,让刺客混入,请大人责罚。
魏光嗣这才收回目光,他的神情如风起云涌般变化,并未理睬驿丞,而是重重叹了一口气。
转过身,魏光嗣的目光落在房门上,淡淡道:“你的确管理不当。本官轻车简从绕道回到京都,急于面圣,每一刻都很珍贵。你却饲养不当,让本官的马匹腹泻以至于无法启程,这才被今夜的刺客险些得手。”
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处心积虑呢?
驿丞一直叩头请罪,而沈连翘却觉得,魏光嗣话里有话。
孔佑拜别魏光嗣,转身回到屋内。
沈连翘听到魏光嗣吩咐随从把刺客绑下楼,暂时羁押在宜阳县县衙。
外面渐渐恢复安静。
在驿站的其他人眼里,今夜是有几个刺客要刺杀御史钦差,可钦差屋子里有护卫陪同,外面又有仗义住客,他们一起抓住了刺客。
但在沈连翘眼里,却是孔佑借晋王刘礼的刺杀,把原本不知情的钦差,卷入了这场风波中。
刘礼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而孔佑却安排周详、兵来将挡。
他算无错漏、运筹帷幄。
“真了不起啊。”
沈连翘拿起钥匙,在月光下仔细辨认上面的字,忍不住赞叹。
钥匙上的铜牌的确刻着“乙卯”,那些刺客的确进错了房间。
“依奴家见,还是不要认这么多字好。如果他们不是认铭牌,而是数从西到东第几个房间,今夜就不会错了。我刚刚注意过,门上的铭牌的确换了,也不知道钦差大人发现了没。”
明明他们住店时,还没有换。
谁换的,什么时候换的,沈连翘一无所知。
换了却没有趁乱换回去,不知是没有机会,还是故意露出破绽。有的破绽其实如同诱饵,在等着别人咬钩。
“休想借此怠惰,”孔佑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树林,沉声道,“还是要多认几个字。”
人长到一定年纪,便是在比谁握在手里的筹码多。
多识字,多读书,便比别人多些筹码,多了些获胜的把握。
“到年底时,”孔佑转身对沈连翘道,“你要认识一千个字。”
沈连翘打着哈哈假装没听到,转移话题道:“东家,那个驿吏,是不是您的人?楼梯下的那些,也是吧?钦差大人的马腹泻,也是您的手笔吗?您说奴家回去后到钦差大人那里说一说,能换几两银子?”
“尽管去说,”孔佑走到床边躺下,闭眼道,“也算是逆贼主动投案了。”
依沈连翘的身份,冒冒失失跑去钦差大人那里,的确是投案自首。
她打着哈欠坐在椅子上,趴在蜡烛旁边,沉沉地睡了。
睡梦中,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
那名字不是“连翘”,而是别的。
沈连翘嘟囔着,有些想哭却又无法醒来,然后便感觉有柔软的衣服盖住了她的身子,有一只温热的手,在她后背轻轻拍了拍。
沈连翘的梦魇被驱赶,她终于安心入眠。
从御史钦差魏光嗣那里逃脱的,正是晋王刘礼的得力随从夜崖。
刘礼看着浑身是伤的夜崖,脸色冷得如冰塑一般。
“殿下,”夜崖跪地道,“咱们中了陷阱,卑职进去,才发现屋子里住的不是那两个人。”
那便是杀错了?
杀错了也没关系,对方很难查到晋王府。
“不必如此慌张。”刘礼紧绷的神经反而放松下来。
或许在内心深处,他并不希望对方那么快死掉。
“殿下,”夜崖小心翼翼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惧色,“可是……卑职闯进去的,是……”
“不要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