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佑撕开衣袖绑扎伤口,刚刚走出稀疏的丛林,便听到了刘礼的呼唤。
“兄长!”
他从远处跑来,身后背着弓箭,腰间挎着宝剑,神情紧张而恐惧,一如回到了七岁那年。
那年春天,当孔佑从着火的驿站逃脱,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刘礼。
“我没事。”孔佑安抚他,随即立刻问道,“你有多少禁军?”
“三千。”
刘礼立刻答道,他扶住孔佑,带他坐在石头上休息。
孔佑沉思片刻。
按照杨啸行军打仗惯用的排兵布阵谋略,有前哨后探,加之一些散出去的哨岗,以及不久前见到的那些兵马,粗略估计,他该带了约一万人。
三千对一万,的确有些悬殊。
孔佑捡起一根树枝,清理掉地面上的树叶,浅浅画出附近的山路和山梁走势。
“杨啸在这里,这里,以及这里,有约一万人。”
他沉声道。
被捉之后,孔佑便竭力多记些信息。
“一万!”刘礼瞬间紧张起来,“禁军带的兵器不多,根本无法与他们近战。”
“不用近战,”孔佑道,“可远攻。”
“那就更没有办法了,”刘礼着急地站起身,“弩弓是管制军械,即便是禁军,带的也只是小巧的单臂弩。”
单臂弩的射程并不远,不能跟敌人拉开距离,就无法避免近战。
孔佑又在地面画了一条路,那是一条略宽的路,路的旁边,他画了一把弩弓。
“这里,”他坦然道,“藏着一百把五矢连弩。”
刘礼的眼睛瞪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孔佑。
五矢连弩,不似十矢那般笨重,却又比单臂弩射程远、威力大。
刘礼是聪明的人,不问那些弩弓是怎么来的,为何藏在邙山。
他扶着孔佑起身,带禁军在那条大路两边搜寻,果然找到被青草覆盖的陷阱,里面藏着五矢连弩。
“要快。”孔佑道,“天黑之前,把反军引入峡谷,禁军藏身于山洞,分而击之。”
孔佑把禁军一分为三,他虽然虚弱地坐着,眼中却似燃起熊熊烈火。
排兵、布阵、诱敌、击杀。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
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
他善守又善攻,他是运筹帷幄的智者,是决胜千里的将军,是寸土不让的王。
刘礼静静看着孔佑谋划,看那些禁军眼中露出崇敬的光,看他们出击必胜,带着更大的敬意回禀。
刘礼静静地看着,忽然感觉有一种后悔的情绪,啃噬着自己的心。
或许是自己小看了他。
十六年带给孔佑的,不仅仅是背井离乡的辛苦,还有无法掩盖光芒的成长。
那些朝臣错了。
孔佑虽未受教于皇室大儒,却在乡间集市,在最不起眼的商贾中,学到了难以比拟的智慧。
刘礼向后退了一步。
“杨啸已经是负隅顽抗,”他沉声道,“我带着一队禁军去抄后路。”
他不仅仅要抄后路。
还要把杨啸残部赶到孔佑身边。
兄长,对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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