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邃的眼中皆是暖意,声音里满含鼓励和激赏。
沈连翘原本有些心虚的感觉散去,不好意思地笑笑。
她的笑分外好看,如春天忽然降临时百花盛开,美不胜收。萧闲一时看得呆住,从那笑容里找寻着姑母的影子,忽然别过头去。
“东家,”沈连翘有些狡黠地晃动着手中的印鉴,“是不是想借助良氏的力量啊?”
孔佑早就承认过,他想同良氏合作。
沈连翘曾经觉得被利用是一件让人讨厌的事,现在倒觉得,挺好。
生在这个世上,对别人有用,总胜过成为累赘。
“不如涨一涨月银?”她收回印鉴,笑道。
“好。”孔佑并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光明磊落地承诺。
“瞧我心肝妹子这点出息。”萧闲捂住脸,摇了摇头。
他们三个站在秋日城隍庙外的银杏树下,一同笑了。
微风吹拂过金黄的叶片,包裹着阳光醉人的暖意,洒在他们脸上。他们是心怀赤诚的少年,不惧险途、不负韶华。
中秋过后,朝廷审定太傅杨秋皓父子谋逆一案,也择定了问斩之日。
原本在牢中一言不发的杨秋皓,忽然大呼冤枉起来。
他绝食泣告,全然没有了往日的镇定自若。
孔佑决定去牢里看看。
天牢不好进。
孔佑也并未瞒着皇帝,他上奏说身为苦主,想在杨秋皓问斩前见对方一面。
皇帝慈悲,准了。
可杨秋皓显然不想见孔佑,他已经多日没有吃饭,此时缩在牢房破旧的草垫上,见孔佑进来,忽然啐了一口。
“你很得意吧?”声音沙哑,想必是哭的了。
“并没有。”孔佑道。
这个人死多少次,也不能让父王母妃复活。他只是宜阳驿站的得利者,是那个人手中的刀。
“你同先太子,不一样。”杨秋皓摇着头道,“你不如他坦荡,你也不如他正直,你深藏不露剑戟森森,你包藏祸心野心勃勃!所以我要见陛下,我要告诉他,你有多可怕!”
杨秋皓忽然站起身,双脚拖着厚重的锁链,向孔佑走来。
“我要面圣,我要告诫陛下,杀了我并不能高枕无忧!只要刘琅活着,只要你活着,陛下就有危险!”
杨秋皓目眦欲裂怒发冲冠,似乎他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来控诉孔佑。
“杨太傅,”孔佑漠然地看着他的丑态,淡淡道,“陛下抛弃你了。”
锁链已经被杨秋皓的双脚拉直,他无法再前行一步,干脆怔怔地站着,乱发披散,形同鬼魅。
“不可能!”杨秋皓嚎叫着。
“杨啸已经被杀,”孔佑道,“陛下收回了你的丹书铁券。杨府十六岁以上男丁诛杀,十六岁以下充当军役,女眷则没入奴籍。这是陛下对你的恩赏,你觉得相比十六年前,陛下变了吗?”
陛下没有变。
他不会顾及丝毫的情谊。
无论他的兄弟,还是为他搏过命的臣子。
效忠于一个人之前,最好看看他的品性如何。
“不可能,不可能!”杨秋皓摇着头道,“陛下明明知道,是他,是他……”
杨秋皓忽然噤声不语,像是心中的话被一把无形的刀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