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瑞红着脸,对魏光嗣草草施礼。
京兆府的案子继续审下去,但却不似之前那样气氛凝重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案子怎么判,已不在汤瑞,而在皇宫。
他们没有等太久。
半个时辰后,宫里有快马来报,说是内侍假传圣旨,已经被皇帝杖毙。卫尉军副统领发觉旨意有诈,赏银百两。丞相等朝臣为国尽心,各有封赏。至于关在牢里的夫子等人,因北部大捷,陛下隆恩浩荡,赦免罪责了。
夫子的学生们听到旨意,忍不住跑到街道上,跪地山呼万岁。
今日对朝廷的种种愤懑不满,在这个结果面前,化为乌有。青天朗朗,他们的皇帝勤政爱民,世间少有。
沈连翘缓缓起身,看着宫城的方向。
阳光刺目,让她险些睁不开眼睛。
这皆大欢喜的结果,恐怕是因为北部大捷以及丞相等人的进谏吧。不管别人怎样,她不会相信那内侍真的假传圣旨。
“别傻站着了。”
接旨后的汤瑞从沈连翘身边经过,提醒她道,“你那位夫子,可还等着你呢。”
夫子已经站不住。
严管家把他扶起来,他整个身子酥软无力,小腿似缠在一起,迈不出去。
沈连翘忍不住伸出手,把夫子破烂的衣服勉强拉严,遮挡住流血流脓的双腿。
夫子的眼睁开,看见沈连翘,露出笑容。
“连翘,”他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夫子回去。”沈连翘道。
“夫子!”
“夫子……”许多声音响起,许多人伸出手,握住夫子的手。站得远的那些,便只能大礼参拜。
“你们是……”夫子勉强回忆着,眼睛瞪大,却因为情绪激动,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们是您的学生啊。我,贾三儿,家里卖菜,每天的束脩就是一把菜。”一个粗犷的汉子道。
“贾三儿你好歹有菜,郑六我每天就带两根柴火,夫子也教我识字了。有时候家里没米,夫子还让我带馒头回去。”
“你们这些穷疯子,”有个阔气的男人道,“欺负夫子人好。我每日的束脩可是米面。”
夫子点着头,两行清泪从眼眶涌出,沿着消瘦的脸颊滴落。
“你们来背夫子!”沈连翘挥手道,“一个个的,少偷懒!”
“师妹说的对!”
许多人涌上来,把夫子稳稳背起来。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夫子桃李满天下,何用蹒跚归家门。
师母早早迎出来,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跟在师母身后,探头探脑地看。
这孩子穿着簇新的锦衣,额头饱满面含贵气,却又东张西望没个正形。
“回来了,那本少爷就走了。”
见众人簇拥着安顿好夫子,男孩想靠近却又停住脚,自言自语着,往外溜。
“你站住,”沈连翘挡在他面前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谁呀?”男孩抬起头,一双清亮的眼睛打量沈连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