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涿邪山时孔佑转身,看到风暴打着巨大的旋,从远处掠过沙漠,卷起风沙,卷起旗帜,甚至卷起地上的尸体和战车。
他转过身躲避,听到一个清亮的声音喊:“兄长——”
孔佑如同掉入冰窟,在刺骨的冷意中转身,看到刘礼的脸。
他受了一点轻伤,仍然保持着雍容儒雅的仪态和清澈真诚的神情。
“兄长,”刘礼唤着孔佑的声音靠近,“你还好吧?我迷路了,故而没有快速赶来。匈奴的兵马怎么就这么些?主力去哪里了?”
孔佑在黄沙上站定,握紧刀,回答道:“匈奴兵马为了躲避风暴,已经向北逃窜。”
如果一开始刘礼能守约设伏,那些匈奴人是逃不了的。
如果是以前,孔佑会大骂刘礼一顿。
骂他愚蠢、昏聩、德不配位。
然而现在不能了。
刘礼为了杀他,会不顾战士的性命、不顾百姓的安危、不顾国土朝廷。他已经不是自己的弟弟,他丧心病狂、其心可诛。
“那可真是可惜。”寸步难行的风沙中,刘礼摘掉兜鍪,看着孔佑笑了笑。
他笑得毫无悔意。
“兄长,”他说道,“小的时候你学了刀术剑法,我说自己没有学,你记得吗?但其实我学了,我偷偷学的。”
孔佑神情凝重看着刘礼。
“接招!”
刘礼忽然举刀前劈,冲着孔佑的额头,直直斩下。
孔佑听到风沙砸在刀背上,却没有阻止刀的来势。
重伤的他几乎无法抵挡这一刀,勉力迎刀接住,却又后退几步,腿脚陷入黄沙。
远处传来良成林呼喊世子爷的声音。
但是距离太远,风沙遮眼,他寻不到的。
“你要杀了我?”孔佑道。
刘礼点头,他第一次不再假笑,松弛的脸颊露出凄冷的寒意:“其实你回来,你得到世子位,甚至你去当太子,本王都没有意见。但你不该抢走沈连翘。”
不知道是因为风沙,还是因为难过,刘礼的眼中有泪水滚落。
“你从小得到的太多,不知道她对于我来说,有多么重要。”
那是唯一一个真心对他好的人。
为了她,他可以手足相残,可以与天下人为敌。
“是吗?”孔佑冷笑道,“但你从来没有问过,对于她来说,什么更重要。”
他们同时向前,两把刀在风中斩过,刘礼凄厉地大喊一声低头,见到他的右手从衣袖中飞出,坠入沙土。
刘礼跪下来,因为疼痛哭喊出声。
但是好在,他比孔佑更加狠毒。
孔佑斩掉他一只手,他的那把刀却刺入孔佑的肚腹。
刀刺得那么深,甚至在孔佑受伤后退时,都没有掉落。
“哥哥,”刘礼握紧胳膊,看着孔佑失去亮光的眼睛,悲声道,“其实十六年前,宜阳驿站内的第一根火箭,是我射的。”
他从十六年前,就没有资格做一个好人了。
孔佑倒向地面,漫天黄沙席卷而来,遮天蔽日,埋葬了目之所及的一切。
刘礼没有去寻他那只断手。
他不在乎死无全尸,他只想回洛阳城去,娶到他心爱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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