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庄低着头做事,额头冒出大颗的汗珠,摇头道:“伤口太深,下官只能尽力。希望晋王殿下福泽深厚,得上天庇护。”
此时外面又来了几个人,除了一位回到太医署应卯的辨药吏目,其余几个,都是内侍。
“传陛下口谕。”为首的内侍哑声道。
听说皇帝的口谕到,蔡无疾慌忙跪地。
孙庄正在缝合伤口,顿时不知该怎么办,刘礼更是无法起身接旨。他忍痛转过头看向内侍,额头青筋暴起,因为痛苦,脸上的表情扭曲变形。
沈连翘见状转身道:“晋王重伤正在医治,总管带来什么口谕,就这么宣读吧。”
内侍犹豫着,看晋王实在伤势惨重,才咳嗽一声宣读道:“陛下有旨,废除晋王同和顺郡主的婚事。待晋王伤愈,自行前往三司受审。”
“审什么?”沈连翘下意识问道。
那内侍抬眼看了看沈连翘,神情有些复杂,扬声道:“只因世子刘琅在御前举告,说晋王在北地行刺于他,更曾亲口承认参与宜阳驿站命案。事关重大,不得不审。”
北地行刺?驿站命案?
内侍说的每句话都撞进沈连翘的心里,撞得她忘记呼吸,难以置信地看向刘礼。
刘礼显然听见了,可他紧锁眉头闭上双眼,什么都没有说。
孙庄仍然在缝合皮肤,屋内响起针线穿过皮肉的声音。
内侍显然也不愿意多待,离去前,他走到刘礼面前,带着几分宽慰道:“殿下好好养伤。”
刘礼此时才睁开眼睛。
“这句,也是父皇的口谕吗?”他问道,眼中有一丝期盼。
内侍摇头,轻叹一口气离去。
刘礼再次闭上眼,滚落泪水的眼睛中,如同有流星坠落。
沈连翘早就断定当年宜阳驿站的大火是皇帝放的,但她怎么也想不到,刘礼也在其中。
她更没想到,刘礼会在北地刺杀孔佑。
刘礼肯定以为自己得手了,所以扶灵归乡,假惺惺地站在自己身边,安慰她,陪伴她。
沈连翘退后一步,忽然觉得万分恶心。
一个人为何能虚情假意到这种程度,一个人怎么能表里不一地活在世上呢?
所以孔佑才会刺伤刘礼。
那是复仇的刀,为自己,也为家人。
她不该阻止的,即便永远忘记良氏族谱,她也不该阻止。
“我先回去了。”
刘礼的伤口已经缝合好,孙庄正为他盖上薄毯。沈连翘开口告别,转过身时,感觉刘礼的手攥着自己的衣袖。
她没有停脚,她的衣袖被拉扯攥紧,又一点点,从刘礼手心挣脱出来。
京都局势平定后,孔佑回到了世子府。
这里的一切都没有改变,除了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他走到沈连翘原本居住的院子里,见秋千空空,石榴花含苞待放,屋内的妆台上有一层细灰。
她已经离开太久了。
掌灯时分,江流来报,说严君仆醒了,想见主人。
孔佑立刻去看他,病床前,严君仆回答了孔佑的疑惑。
“小姐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果然是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