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这小姐没有吃过苦头,不知道搜遍全身没有一颗铜板的难处。孔佑知道金子有用,所以他来到洛阳之前,做了许多生意。
据严管家说,那些生意又多又杂。
钱庄酒楼、货运茶盐、珍宝布匹,只要是能赚钱的,无所不包。
而他攒下的钱,都在北地抵御匈奴时花光了。
豢养兵马、装备军资,本来就是倾尽国库才能办到的事。
所以现在沈连翘的未婚夫君,是个穷人。
孔花妩巧笑嫣然,继续说着:“佑哥哥小的时候,不太爱说话。族里的孩子有很多,他只喜欢同我在一起待着。对了,郡主知道吗?我的诗书开蒙便是佑哥哥亲自教的。他带我读《诗经》,读‘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这首诗前面也没什么,无非就是击鼓啊打仗啊。但是后面很好,后面……”
她攥着手中的帕子,微微低头,对沈连翘道:“不瞒郡主,我小的时候,以为他说的那些,都是承诺。是我错啦,郡主身后有整个大梁,殿下娶您,才是门当户对。”
孔花妩说完这些飘然离去,留下怔立在水榭的沈连翘。
什么诗?什么承诺?什么门当户对?
怎么孔花妩的意思是,我抢了她的夫婿吗?
沈连翘心中不快,索性没有前往酒宴,而是带着阿靖出宫游玩。
天已经黑了,街市上点点灯火。
心情烦闷的时候走一走路,翻几堵墙,总能好受很多。可惜如今身后跟着卫尉军,翻墙就算了。
她从金楼走过,不知不觉,溜达到孔家门口。
世子府的牌匾已经摘掉,换成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孔宅”。
这里是真正的孔宅了,孔家人将要住在里面。
他们是孔佑的救命恩人,即便不会挟功邀赏,孔佑也会给他们足够多的报答。
那个报答,会是皇后之位吗?
如果孔家要自己屈居妃位,自己会甘心吗?
沈连翘审视她的内心,觉得慌乱又无力。她想到城隍庙坐坐,又想起那里已经没有父母的牌位。
天下之大,她是孤身一人了。
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当初被沈家厌弃欺辱时,她尚能坚强应对。如今得了几日温暖,便割舍不下了。
心中正乱,忽然见一个男孩从孔家大步走出来。
是魏光嗣的小儿子,魏元济。
魏元济闷闷不乐地垂着头,手里的灯笼左摇右晃,差点熄灭。余光见街角站着几个人,他漫不经心地抬头,待看到是沈连翘,顿时乐了。
“师姐!”
魏元济跑过来,离近些时又突然止步,认真整理了衣襟,才昂头挺胸走过来。
“你在孔宅做什么呢?”沈连翘问他。
“我听说郡主和太子今日不在东宫,便想着或许会来孔宅。被我猜中了!师姐你果然来了。太子殿下呢?”
魏元济向沈连翘身后看看,没见到孔佑,他反而更开心了。
“我攒了些银子,想请郡主吃饭。”魏元济大大方方地邀请。
被一个十岁的小公子邀请吃饭,还是第一次。
沈连翘和阿靖相视一笑,点头道:“好,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