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君仆耐心地解释道:“的确是太子殿下开的,后来送给了郡主。”
孔花妩站在屋檐下,有些失神道:“佑哥哥真是大手笔。”
“这算什么?”严君仆眯着眼,想起了宫变那日的情形,感慨道,“太子为了郡主,火海都蹚过。”
说完这句,他便施礼告辞。
从今以后,京都孔家,便实实在在是孔家的了。
他呢,就开开心心去做郡主的金楼掌柜。
拿红利,置田产,也过一过轻松自在的日子。
晚些时候孔云程回到孔宅时,听说小姐没有用晚饭。
他在仆役的引路下找到孔花妩的住处,敲开院门询问原因。
孔花妩抱着膝头坐在廊下,斜斜地靠着丫头,闷闷不乐。
“怎么了?”孔云程打趣她,“你这一路上都兴高采烈,要来见你的佑哥哥。昨日见到了,今日难过什么?”
孔花妩答不上来。
她心里觉得憋屈。
“哥,你还记不记得他刚到咱们家的时候?”
“那时候我还小,你才一两岁。咱们谁又记得呢?”孔云程随便坐在地砖上,也不在意尘土弄脏衣服。
“我记得,”孔花妩轻声道,“我从小到大,听了他好多的事。我淘气爱闹,每次哭的时候,奶娘就说别哭了,我给你讲你佑哥哥的事吧。我就立刻不哭了,讲那个,比讲黑山怪都管用。”
孔云程笑起来:“对对,你小时候,还是他的跟屁虫呢。”
夏日的夜晚来得迟,院子里洒了水,蒸腾起土腥味,像是记忆里的味道。
孔花妩慢慢道:“所以我知道他那时要到咱们家去,路上好心人送的马车坏了,车夫跑了,他就一个人走过去。他不乞讨,也不捡别人扔的东西,靠打零工、当掉随身衣饰活下去。从洛阳到幽州,他走了大半年。第一场雪时,他到了咱们府门口,在外面用雪花擦干净头脸,绑好头发,才抬手敲门。奶娘说,他穿着夏天的单衣,手脚都冻烂了。膝盖上厚厚的血痂,不知道磕碰过多少次。”
听着这些话,孔云程也不由得动容。
“那时候他是挺惨的,但祖父对他很好,咱们府里藏着他,等于藏着一道天雷。他也算没有白吃苦,来对了地方。”
孔云程一面说话,一面跷起二郎腿,双臂支撑身体,悠闲自在地看了看天空。
孔花妩却摇头道:“祖父对他好,但是他从来都没有笑过啊。他闷闷的,没日没夜地读书练剑,连上元佳节都不出门。所以我也不出门,我留在家里陪他。”
“这事儿我记得!”孔云程笑起来,“你逼着他挂灯笼,他把灯笼丢到水里去了。”
孔花妩苦涩地支起手臂,托着头,叹息道:“我只是想让他开心而已。”
“妹子,”孔云程看着红彤彤的晚霞,认真道,“开心二字,对他来说太过奢侈了。他那样的处境,如何开心?你这是强人所难了。”
孔花妩低下头,泪水啪嗒啪嗒掉下来。
孔云程过了好一阵子才发现妹妹哭了,顿时慌乱起来。
“怎么了?聊着聊着怎么就哭了?是昨日在东宫有什么不开心吗?太子殿下只不过早离席了一会儿,寻郡主去了。留下来作陪的江流小哥儿,不是也很有趣嘛。还给你表演吞剑术呢。”
“不是。”孔花妩摇摇头,“昨日在东宫,有人让我滚开。我往哪里滚?这是我心心念念想来的地方。我想看看佑哥哥长大的地方,在院子里转一转,有错吗?她让我滚开,还从我身上跨过去!”
让她哭泣的当然不是有人叫她滚开,可孔花妩也不好说出自己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