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时试探着想打听温七的往事,却被沈端砚三言两语搪塞过去。如今终于想起旧事重提了,是想拿这件事转移她的注意力吗?
见年清沅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六安连忙又道:“大人还说了,请您再给他一些时间,他会把从前的旧事慢慢都告诉您。这些日子他忙于朝政,还望您多保重身体。”
年清沅心平气和道:“我知道了,把那个人带过来吧,正好我眼下无事。”
六安应了一声,很快带了人过来。
年清沅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堂下跪拜的年轻妇人,眼神顿时就凝住了。
她下意识地唤了一声:“甘草。”
在她身边站着的甘草下意识应了一声,却发现屋内同样有人也出了声,不由得惊讶地看向刚进来就跪在地上的那个年轻女子,却发现对方也有点茫然地看向她。
年清沅深吸了一口气:“你们都退下吧。”
等人陆陆续续走了之后,屋里这才又静了下来。
年清沅一时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似是叹息又是询问地叫了一声:“甘草。”
这是曾经她身边最为信重的大丫鬟的名字,她亲自取的。
年轻妇人浑身一颤,而后长长地叩首。
她曾经一度以为,甘草这个名字此生都不会有什么人再叫了。没想到有生之年,既然还能有人这样叫她,而且眼前的女子还和旧主长得如此之像,让她一时之间恍在梦中。
两人相对沉默了许久,还是年清沅轻声道:“我今天叫你来,是有些事想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
“贵人请问吧,但凡民女知道的,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年轻妇人初始被人唤来时还有几分惶恐不安,但一看到眼前这位女子相似的熟悉面容和高雅不凡的气度,就已经隐隐猜到了几分。能使唤动沈大人身边的亲信,又在这沈府上见她的妇人,还和旧主长得如此相似,这已经说明了许多了。她不由得对眼前的女子生出了几分同情,但愿一会她得知了真相,莫要被妒火冲昏了头脑。
果然,她听到了对方这样问道。
“我想问你的事和你的旧主温七有关。”
“我曾听闻,永宁侯府败落之后,婢女仆役也被一并发卖了。你的旧主温七曾因对人有恩,报恩之人将你们这些贴身婢女也赎了出来,并给你们安排好了去处。可是没过多久,其余人先后暴毙,只剩下你一个人还存活至今,你可否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年轻妇人斟酌了一番言辞才缓缓开口道:“这事说来话长,真要从由头说起的话,要从隆庆年间一次人贩子犯案说起。”
她不过才说了一个头,年清沅便眉心一跳,整个人的脑袋嗡嗡地响。
面前的人把永宁侯府丢失了还在襁褓之中的嫡女一事叙述了一遍,这才提到年清沅去年才知道的一些情况。
“奶娘虽然认回了我家姑娘,但是她心里清楚一时作假不能一世当真。侯夫人向来疑心病重,早晚有一日会被她发觉,所以她起了心思,想在我家姑娘小的时候就让她早早夭折。”
年清沅端着茶盏的手微微抖了一抖,随即深呼吸了一口气,把茶盏放下。
“我如今也做了母亲,自然知道一个大人,尤其是奶娘丫鬟之流,想要害死一个不懂事的小婴儿有多容易。掀了被子,或者不开窗,或者多灌吃食,即便是再怎么好的孩子也都经不住这番折腾。想来我家姑娘小时候也没少受过这样的苦楚,慢慢地身子越来越差。虽然侯夫人疑心,但奶娘一口咬死了是婴儿体弱,又受到了惊吓,所以才会这样。”
年清沅一边听着,一边只觉得手脚发冷。
如今再回想起温韶那次教训完奶娘之后对她所说的话,只觉得恍然如梦。
她的声音轻飘飘地:“既然这样,那为何你家姑娘还活了那么久?”
年轻妇人摇了摇头:“这我也不曾得知,只能推断,或许是那位奶娘中途良心发现,也或许是她实在不忍心再这样造孽。姑娘六七岁大时,她就自称身体不好,去侯府城外的庄子上休养了。后来偶尔回来几次看我家姑娘,我看她的模样,也不是全然没有情分在的。”
年清沅冷笑一声:“你接着说下去。”
“夫人一直疑心我家姑娘不是她所亲生,但看在两人眉眼相似的份上,也不好深究。直到后来,她终于按捺不住去对那奶娘严刑拷打,这才得知养在身边十几年的女儿并非亲生。”
“奶娘畏罪自杀,可永宁侯府的那位夫人却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