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是不可能消失的，只能面对现实，并且遭遇新一轮的尴尬。

洗澡的时候快乐无比，等到洗完之后想出来，孟疏遥才发现没带换洗的衣服进来。他原本身上的那一套睡衣，又是被水淋，又是沾着泡沫，现在还是半湿的。

他用两根手指掂起上下翻动，内心果断打消了继续穿这件衣服的念头。

那穿什么。

要不让宋屿洲帮我回去拿？

可家里现在肯定水流成河，难以下脚了，再说宋屿洲还不一定找得到。

不是吧，真要穿这一身出去啊，那澡不是白洗了！

我怎么就不记得带一件衣服进来！！！

孟疏遥今天第不知道多少次叹气，深感自己是不是拍戏的时候熬夜把智商熬没了。

“……孟疏遥。”

伴随着敲门声，宋屿洲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裹着雾气的浴室中，透过磨砂玻璃，智能隐约看见人影。

孟疏遥听见他说：“先穿我的衣服吧，放在门外了，你洗完了出来拿就行。”

“噢，谢谢。”他回道。

又过了片刻，孟疏遥以为他已经走了，宋屿洲又突然开口：“那个，”他说话的声音有些迟疑，但还是道，“……我也放上了，是新的，我没穿过。”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含混，孟疏遥没太听清，就随意应了一声。

脚步声逐渐远去，宋屿洲放好衣服就离开了。

真是我的救星。

太靠谱了宋屿洲！！

孟疏遥简直想给他颁发一个“最佳营业对象奖”。

关掉喷头，孟疏遥慢吞吞地挪步到门口，轻轻打开房门，果然在浴室门口的支架上，看见了放好的衣服。他探出半个身体，一股脑地把衣服全部抱在怀里，拿进了浴室。

安心了。

他用毛巾擦干水痕，抖开那一团白色织物，发现是一件衬衫，摸上去十分柔软。

孟疏遥套上去了。

……好大。

他忍不住把袖子折了两折，才勉强能把手伸出来。

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孟疏遥沉思一会儿，眼神一瞥，看见了还剩下的一小团不明物体。

他拿起一看。

那团东西很短很薄，是贴身衣物。

孟疏遥的脸蛋“轰”地红了，突然就听清了宋屿洲刚才在外面说的话。

……还是找个地缝钻了吧。

好不容易穿好衣服，整理好表情，孟疏遥才从浴室走出来。

虽然宋屿洲也给他准备了一条裤子，但衬衫和裤子都太长太大，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非常不合身。

但没办法，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孟疏遥就这么穿着宋屿洲的衣服去了客厅。

客厅里宋屿洲站在落地窗前正在打电话，声音很低，不知道在说什么。

过了几分钟，他结束了通话，转身过来看见孟疏遥站在客厅里，表情显而易见地一愣。

紧接着他立刻转头，咳嗽一声，表情不太自然地跟孟疏遥说话，却没有和他对视：“我从我经纪人那里问到了你助理的电话，”宋屿洲一直站在落地窗前没动，好像孟疏遥是什么洪水猛兽，说话的语气却又放得很柔和，“你现在要给他打电话吗？”

“嗯。”孟疏遥穿着他的衣服，也有点不自然，但为了联系小王，还是走上前靠近宋屿洲，拿过他的手机拨通小王的电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连续拨打到第三个，小王才接了电话。

孟疏遥迫不及待地叫他：“小王，你现在在哪？有空吗？”

对面的人犹豫一瞬，才说：“疏遥哥，我现在在医院，我妈晚上突然心绞痛，我送她过来了。你有什么事吗？”

“啊……这样啊，”孟疏遥刚想说出口的你能不能过来一下堵在嘴里，改口道，“也没什么大事，既然阿姨住院了你就好好呆在那里吧，有空给我回……”

“呃，不是，有空就打这个电话就好。”他说。

“抱歉疏遥哥。”小王在那边不住地道歉，搞得孟疏遥很不好意思，安抚了他好几句才挂掉电话。

这下没办法了。

挂掉电话，宋屿洲看过来，孟疏遥拿着手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个，小王他现在没空……”

宋屿洲表情没变，只说：“没事，先过去你那边看看吧，物业的也来人了。”

“噢……”

没地方可去的孟疏遥跟在宋屿洲身后，看见自己公寓里进进出出三四个人，客厅白色的大理石砖面上早已有了一层积水，此时被人踩来踩去，变成了大小不一的几处脏污。

物业工作人员看见他们两人一起出来，问道：“谁是2201的业主？”

孟疏遥从宋屿洲身后探出脑袋，举手道：“是我。”

“好的，孟先生，”工作人员说，“水管我们这边已经联系工人帮您紧急修好了，现在没事了。”他说着拿出手机给孟疏遥展示一下目前浴室水管的现状，又说了一大堆孟疏遥听不懂的话，大概是在解释水管爆掉的原因。

但他一点也不关心那个，他只想知道：“我的公寓什么时候能住？”

“呃，这个嘛……”工作人员卡壳了，“这个就不归我们负责了，您可以动手清理一下积水，就可以正常入住了。”

孟疏遥又看了一眼飘着脏水的公寓，打消了今晚凑合一晚上的想法。

工作人员完成汇报后就离开了，门被关上，整座房子里又只剩下他和宋屿洲两个人。

“今晚先住我这里吧，”宋屿洲站在离孟疏遥不远处，跟他说话，像是商量的语气，又像哄小朋友似的，“你家这么多积水，晚上肯定不能住人，你助理也没空，再说现在也这么晚了。”他举起手机报时，“二十三点十五分。”

重要的是手机坏了，这大晚上的还没地方买。

孟疏遥在心里默默补充。

于是他说：“好的，那就麻烦你了。”

“没关系。”宋屿洲动作十分自然地打开了最里侧的一个房间，示意孟疏遥过来看，“客房是今天刚打扫完的，可以直接住。”

孟疏遥点点头。

终于可以结束这一天了，我再也不愿回忆……

他低着头，想绕过宋屿洲进房间。

“咕噜咕噜。”

房间里实在太过安静，一点动静都会被无限放大，宋屿洲靠的那么近，不用想就知道他一定听见了。

孟疏遥麻木地想。

他自暴自弃地主动开口：“有没有吃的呀……我有点饿了。”

孟疏遥抓着卧室的门把手，抬头看了一眼宋屿洲。

暖黄色的灯光洒在他背后，向来冷淡的面容上似乎出现了一丝笑意。

孟疏遥差点怀疑自己看错。

然而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唇角挑起，是一个标准的笑的模样。

孟疏遥：？可恶真的在笑！！

他饿着肚子折腾了这么久，又在宋屿洲面前不停社死，现在是满腹委屈，还被人笑话，当即憋不住了，立刻瞪他一眼，想也没想呛声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不准笑！！”

“抱歉，”宋屿洲眼睛里还弥漫着笑意，导致这个道歉看起来没什么可信度，“我没有在笑，你别生气。”

他这么一说，孟疏遥顿时更生气了，确信宋屿洲在嘲笑他。

火气上头的时候是没什么理智可言的，孟疏遥深刻认识到了这个道理。

他就这么站在宋屿洲家客房门口，更加生气地说：“你明明就是在笑，还说没有！！”

“对不起。”宋屿洲很好脾气地又给他道歉，这回坦率地承认了，“我是在笑，但不是嘲笑你。”他很明智地转移话题，“是不是饿了？想吃什么？”

孟疏遥还在气头上，开始胡言乱语：“我想吃小龙虾、烧烤、炸鸡汉堡！！”

话音一落，客厅安静了。

孟疏遥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住人家家里还跟人家吵架。

你真是出息了。

孟疏遥顿时收声了，开始试图找补挽回一下摇摇欲坠的形象：“我是说、我是说吃什么都可以……刚才不是跟你发脾气的意思，你别误会啊……”

“没关系。”宋屿洲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好说话，他说，“家里可能没什么食材，得下去买。下面有一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生鲜超市。”他看着孟疏遥，继续道，“要不要去？”

“不过烧烤和炸鸡太油腻了，大晚上吃不容易消化。给你煮海鲜粥，再搭一个鲜鱼汤怎么样？比较清淡。小龙虾的话，”他沉思片刻，“白灼可以吗？”

孟疏遥听他报菜名报得不自觉咽了口口水，很想有骨气地拒绝，然而开口却是：“……可以。”

于是半夜十二点，宋屿洲和孟疏遥全副武装出门买菜去了。

生鲜超市这个点已经没有多少人，倒还省事，至少被人认出来得风险小了很多。

不过就算真的认出来了也没事，反正一切皆可推给营业。

孟疏遥漫无边际地想，推着购物车跟在宋屿洲身后。

宋屿洲挑东西的时候很专注，而且很熟练，看上去像是做过很多遍这样的事情。

他扭头问走神的孟疏遥：“想吃什么鱼？”

“啊？”孟疏遥被拉回神智，眼神落到面前的生鲜柜上。

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鱼类摆满了整个冰柜，齐刷刷瞪着大眼睛。

“我吃……”他视线在这些没闭眼的鱼身上来回巡视，看似在思考，实际上脑海里一片空白。

在他二十年的人生经验中，并不包括做饭这一项，很显然，孟疏遥也不具备认识这些鱼的基本知识。

他只好找出了万能回答：“都可以。”

宋屿洲看了他一眼，眼睛里好像又漫上一些笑意，他说：“那我就随便挑了。”

不用自己选还有的吃谁不喜欢，孟疏遥当即点头：“嗯嗯嗯，你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