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明那样的血是极其珍贵的。
怀树定定的看了他片刻,笑:“你确实是个奇迹。”
游野:“可这并不是你对我进行初拥的原因?”
怀树算是发现了,这家伙无时无刻不在试探。
可这会儿他心情很好,愿意多透露那么一点,于是笑着说:“对我而言,这是彩蛋。”
彩蛋?
这个形容让游野有些意外。
他皱眉思索片刻,可灵感这种东西稍纵即逝,在游野捕捉到它之前,它已经消散在荒野凛冽的风里。
……
今天第一场戏的拍摄地点,正是抵达庄园那晚,怀树带游野前往的审判场遗址。
从庄园开车过去需要大概二十分钟,林制片给六位演员安排在一辆越野车里。
这次,游野主动提出换车,他表示想跟道具组的车前往。
现场制片刚开始有些犹豫,但怀树听后并无意见:“道具组的车刚好还有空位,没什么问题。”
游野笑:“谢谢怀导。”
看到游野上车,汪北峥很意外:“夏老师,你怎么来跟我们这趟车?我记得之前制片给演员单独安排了一辆车。”
游野耸耸肩:“刘医生临时决定一起前往,所以我的位置就被挤掉啦。”
他很自然的撒了谎,开玩笑说,“这里还塞得下我么?”
汪北峥忙将身边的道具箱扔脚下,屁股往里挪了挪:“夏老师快进来。”
游野毫不客气地坐了进去,礼貌的笑:“谢谢。”
汪北峥不善言谈,一开始游野并不急于说话,两人安安静静地坐了差不多十分钟,待对方稍微适应了些,游野才试图打开话匣子。
他聊了几句早上狼被杀的事,通过后视镜,边聊边观察汪北峥的神情。
“你上次说过,红岛上或许真的有吸血鬼存在,对吧?”游野状似闲聊说道。
汪北峥的表情明显一变,警惕的眼神里藏了些许热切:“夏老师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游野:“早上大家聊起这件事时,也有人这么怀疑过,我觉得很巧。”
“或许并不是巧合,我认为红岛这片土地,充满各种可能性,”汪北峥有些出神地望向窗外,“前两天道具血浆不见了,直觉告诉我,很可能是吸血鬼在进行猎食,而且狼是吸血鬼的天敌,如果吸血鬼存在的话,那么……”
“吸血鬼把狼杀死也很合理,不是吗?”
汪北峥的语调不自觉提高了几分,显然是激动的,他在期待游野给予肯定的答案。
游野声音平静:“我并不这么认为,真正的吸血鬼不会这么做。”
他并没有给汪北峥想听到的答案。
“为什么?”汪北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过来。
游野抿了抿唇:“因为他们没必要给自己惹麻烦。”
他顿了顿,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杀狼的风险对他们而言太大了。”
汪北峥:“夏老师你怎么知道……”
游野脸上浮起人畜无害的笑:“我猜的。”
汪北峥:“……”
游野看着他,清晰捕捉到汪北峥眼底闪过的挫败感。
汪北峥沉默下来,他的手指在下意识用力,指甲几乎陷进座椅的皮革里,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游野又主动聊起北郊杀人案:“汪老师认为,这也是吸血鬼干的吗?”
汪北峥愣了愣,游野装作思考的模样,漫不经心继续说,“从报道里描述的尸体状况来看,真的很像吸血鬼所为,但也有可能……是有人想用这种高调的办法,吸引吸血鬼的注意力,这么推测是不是也很合理?”
汪北峥绷紧了身体,低垂的眼皮似在努力藏起自己的情绪。
他就像偷偷闹出动静想吸引大人关注的孩子,当他们的动机被揭穿的瞬间,立刻装作若无其事,笨拙地藏起自己的羞赧和自尊。
游野收起目光,用旁人刚好能听到的音量自言自语说:“太可怕了,不知道我们剧组里会不会发生这样的不幸。”
“就算那些都不是真的吸血鬼所为,”汪北峥咬了咬嘴唇,低低说,“但我也会想办法证明,吸血鬼真的存在这座岛屿,我能感知到他们,并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也越来越接近……”
静默一瞬,游野笑:“是吗?那我也一起期待好了。”
车子很快抵达拍摄地点,他们的谈话截然而止。
除了游野外,剧组很多工作人员都是初次来到审判场遗址,他们和游野当时一样,为眼前空阔又悲怆的遗迹发出惊呼。
“我天,这些居然都是真的吗?”章泽浩望着斑驳残缺的审判柱遗迹,不可思议说,“我一直以为吸血鬼审判只存在于小说里。”
林制片解释:“那是段很沉痛的历史,没有人愿意提及,因为特殊原因,关于这段历史的记忆被封存在红岛上,相关资料很少流出,也正因为如此,红岛才更神秘迷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原本晴朗的天突然阴了下来。
剧组拍摄点又位于空旷的高地,风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风卷起砂砾的声音源源不绝,就像死者的低语徘徊于悲伤的大地,经久不息。
众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寒噤,他们感受到了林制片口中的神秘,但此刻并没心思感受所谓的迷人。
布景师已经提前将做旧的铁链悬挂在石柱上,并为每根审判柱加上了象征吸血鬼的倒十字图案。
乍一看,七根审判柱像七个棺木倒立插进荒墓里,给人极具视觉冲击力的荒芜恐怖之感。
这场戏,讲述主角苏茫在寻找失踪好友时听到奇怪的召唤声,他跟随低语穿越丛林来到荒野,误入立着七根石柱的远古审判场。
就在低语越来越近、苏茫跟随声音靠近最高的审判柱时,天上毫无征兆下起了红雨。
这场戏本该在两天前开拍,但因为要用到的道具血浆被盗,拍摄计划只有推迟到今天。
经过刚才对汪北峥的试探,游野确信,被盗的那批道具血浆绝对有问题。
很可能和北郊的分尸案有关。
游野迅速走了一边戏,开拍之前,他以这场戏比较依赖道具配合为理由,去检查了一遍红雨需要用到的血浆。
“夏老师放心,装箱前我已经确认过,这次血浆没被盗,”汪北峥将装置血浆的器物打开,“不过待会开拍前我还需要进行二次调配,因为这场戏需要大量流动性大的血浆,现在这些血浆为了方便携带,浓度较高粘稠性也比较大。”
游野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我方便打开看看吗?上次就挺想看的,可惜发生了那样的事,一直觉得挺遗憾的。”
演员临时要求检查道具血浆的要求并不合理,但游野给出的理由和演技,让这个要求一下子变得自然且合乎情理。
汪北峥很配合地拧开密封盖,一股人工色素的甜味扑面而来。
“血浆都是我亲手调制的,选料基本是可食用级别,绝对安全,而且我特意挑选了比较容易清洗的色素,待会弄在身上也没关系。”
确实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但游野预感,事情并不会这么简单过去。
他不害怕变故,他甚至期待变故的到来让整个「剧本」更具可看性。
他期待汪北峥这个角色带来的惊喜。
机位已经架好,随着场记报板声落下,正式开拍。
游野的演技一如既往精准流畅,为了表现角色内心迷茫、挣扎、又暗自期待的复杂情绪,一个机位始终跟着游野的脸,将他最细微的表情捕捉到镜头里。
整场戏没有一句台词,全靠游野的动作和表情推动。
风越来越大,审判柱上的铁链敲击石柱,不断发出沉闷声响,和人物内心不安的情绪相契合呼应。
荒野空阔无垠,阴云低低地压下地平线,给人一种暴雨将至的不详感。
一切都刚刚好。
站在高地看着监视器的怀树对道具师示意:“红雨,准备。”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鲜红的血浆从高压水枪喷射而出,漫天红色雨水落下。
原本密封的血浆暴露在空气里,一股怪异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审判场。
血腥味混在人工色素的甜味中,寻常人类无法辨别,但却逃不过吸血鬼的鼻子。
或者说,制造这股血腥味的人本意就是要吸引吸血鬼的注意。
游野站在红色水雾里,身形微僵,全身很快被鲜红色染透。
弥漫四周的血腥味对他而言称不上甜美,但绝对能挑战他作为吸血鬼的本能。
游野极力克制汹涌在体内的猎食本性,将感受到的真切痛苦转化为角色应有的情绪。
监视器里,红色血浆顺着游野苍白的脸颊淌下,镜头捕捉到他眼中的惊讶、无措与压抑的本能,他的眼睫在雨水里不停颤动,像濒临破碎的蝴蝶挣扎着煽动翅膀,眼睛里所有情绪交织汇集成一股暗流,在雾蓝色的海面掀起红色巨浪。
监视器前的工作人员一无所知,对游野细致入微的演绎赞不绝口,怀树却突然甩掉耳机,迅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众人喊道:“先停止拍摄!”
众人一脸懵逼,这是怀导第一次在游野的独戏里要求暂停。
只有站在不远处的刘医生突然来了兴致,他推了推眼镜,准备欣赏这场不在他计划内的精彩戏份。
游野独自站在审判柱前,一下子,原本呼啸不息的风静止了。
高压水枪停止喷射,四周陷入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