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上述史实资料判定,本作长义根本没有机会去斩切山姥,那则在信州户隐山中斩了山姥的传说属于国广,而非长义。
由此可以确认,「山姥切」之名号来源于堀川国广之作,先于备前长船长义。又因这则传说,从佐藤寒山所著的《堀川国广与其弟子》一书开始,本作长义也被人们冠上了“山姥切”的称呼。这则发生于战国时代的传说太过古老,年代久远人们在口口相传之下,慢慢混淆出了这两把刀都有斩山姥的故事……」
看到这里,山姥切没再看下去,抿着唇怔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手里被越发捏皱的纸张,透露出他心底的不平静。
这也是郁理听闻出阵部队回来了,立刻匆匆赶回楼上时正好看到的一幕。
“你……看到啦?”看到山姥切紧紧攥着的那份资料,纸面上还印有两把打刀清晰的近照,郁理哪还不清楚她藏在文件夹里的东西被翻出来了。
金发的打刀缓缓垂下手转头看她,白布下俊秀的面孔表情复杂。
“那什么,我不是故意藏起来不给你看,一开始我是想拿给你的……算了,我就是故意没给你的。”看他不说话,郁理有些慌,下意识地想找点借口拖延一下,好不容易让山姥切开朗一点她可不想再闹出什么疙瘩,可是一想到资料上的内容,她很快没了这个念头。
听到山姥切其实才是真正的灵刀的时候,郁理是高兴的。这么拼命努力的他,原来早在很久以前就超越了本作,真品没有办到的事他办到了,还有什么好自卑的,就算依然无法改变是仿刀的事实,可是他完全可以昂首挺胸。
但是看到本作长义的那一段,郁理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斩山姥的传说是仿刀的,真正的灵刀也是仿刀,甚至连长船长义这个本名也因为仿刀而改变——也就说,除了是真品,是出自名家之手这件事以外,本作长义身上的荣耀都是他的仿品给他加身的。
那么,这和现在自卑于仿品身份的山姥切有何不同?这则确认的消息一出来,不过是让两把刀的立场调换了,承受人们异样眼光的人,从国广变成了长义而已。
这种情况下,同样饱受过这等境遇的山姥切就算得知了这个消息,恐怕也不会感到高兴。
怎么可能会高兴,不过是受伤的对象又换了另一个。以这把刀内向自卑却十分柔软的心肠,绝不会因此感到快意。
“到头来,本作也好,你也好,这么多年都不过是受困于人类的眼光罢了。你们之中总会有谁因此受伤,可不管被伤害的是谁,山姥切你都不会开心的吧。”低低的陈述原由,郁理眼睑低垂,“与其如此,我又何必……嘛!说来说去,都只是我个人的臆想,也是我的擅作主张。不管怎么说瞒着你是我不对,我不该……”
感觉自己把气氛越说越低迷,郁理赶紧转换语气,试图用干笑缓合一下场面,结果话没说完,就被人一把抱住。
脸被迫埋进他肩头的白布,鼻端嗅到的是属于战场上的血与火的味道,抱着她的人用的力气很大贴得很紧,所以很轻易地就能感觉到他在轻轻颤抖。
“已经……足够了……”同样埋在她肩头的人无法看清表情,可耳边微带暗哑的哭音让郁理不由怔住,“谢谢……已经足够了。”
从他来这个本丸,这个主人就一直很迁就他,哪怕他因为自身原因很少主动跟她交流,也因为别扭的言行总是让她无所适从,却从来没有真正嫌弃过什么,别的刀有的宠爱在他这里也没有少过一分。
这些他都看在眼里,也一直默默感激着。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全都明白的,直到现在才发现,这个主人为他所做的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多。
明明是他害她受的伤,到头来看不下他自责的人还是她。
借口要他照顾,借口说要去现世,之后也是为了他放弃了这份资料选择更麻烦的方式去引导他,只是为了不再伤害他……
不用为他这把仿刀做这么多的……像这样的话已经再也说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