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旭觉得自己胸腔中的空气越来越少,那个瞬间他切切实实产生了濒临死亡的恐惧。
也是在这样的生死关头,脑海中灵光一闪,马旭猛然想起来,自己曾经操纵木偶,撞在了林雪旷后背上相同的位置,然后林雪旷吐了一口血。
——可他那个时候分明是装的呀!
“您别打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向您赔罪!”
马旭一句都没敢质疑,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嘶声喊道:“我不该向他动手!”
谢闻渊冷冷地说:“‘他’是谁?”
“就是那个……那个,被我们追的……”
“所以你们为什么要追他?”
谢闻渊道:“别告诉我是因为他破坏了蛊丧拔阴斗,一开始可能是,但后来你们甚至顾不上去抢救已经被破坏的邪阵,全部人手增援围杀,绝对不仅仅是这个原因,你们发现了什么?”
马旭犹豫了一下。
但随即谢闻渊冷笑了一声,弯下腰,他立刻就怂了:“有人说,他、他、他是恶灵。”
“恶灵?”
“就是唐先生最信赖的……手下。”
唐凛和“最信赖”这三个字扯上关系本身就很可笑,而对方说到“手下”两个字时的犹豫,也令谢闻渊心里没来由地一紧。
但是他没有把这种情绪表现出来,只道:“说清楚。”
马旭哀求道:“我真的不能再说了,我不敢妄议唐先生的事,求求您放过我吧!”
谢闻渊正要说什么,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起电话,“喂”了一声,随即就听着对面的人一连串地说了些什么,过了一会,谢闻渊简短地说了声“好的”,挂断了电话。
“巫方跑了。”
他冲着马旭晃了晃手机,“他昨夜装病去了医院,然后趁机脱身,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刚才谢闻渊提醒易奉怡注意巫方在医院那边的情况,易奉怡就立刻将电话打给在医院看守巫方的工作人员,却不通。他又换了护士台,请值班护士去查看情况。
过了没多久,医院就传回了消息——病人不知所踪,原本负责看守的工作人员躺在病床上,还被恶趣味地扣了个氧气罩,上面用红色油性笔挑衅性地画了个大叉,目前昏迷不醒。
马旭知道谢闻渊实在没有必要编造这种事骗他,脸色也大变,因为他很清楚,这代表着他们已经成为了弃子。
“你是暗礁的吧?”
谢闻渊抱着手,走到一边,在椅子上坐下:“暗礁现在是什么状态,你比我更清楚。既然整个组织全面隐藏,那么将你们派出来,自然就是做好了全面牺牲的准备,你知道的那点东西,说与不说,对唐凛来说早就没有意义了。”
“还是——”谢闻渊居高临下地看着马旭,目光如同看一只随手可以碾死的蝼蚁,“你希望我现在把你的魂魄捏碎,让你永世不能超生,然后走出这个门,将坦白的机会留给别人?”
他针针见血,马旭的心理防线很快被谢闻渊击溃了。
“你别走!我说!我说!”
“一开始唐先生是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他的,对于下属,他通常只会派遣任务,或者听取汇报,并不会给予太多的特权。他这个习惯大家都知道。而恶灵那个时候是一位长老很得信任的保镖。”
马旭捂着嘴咳嗽了两下,却不敢停顿,继续说了下去:“但是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反正唐先生就把恶灵调到自己身边了。那个长老还不愿意放人,恶灵是被唐先生硬给抢过去的。”
听到这个措辞,谢闻渊的眉梢跳了跳,忍住了没说什么。
马旭道:“唐先生把他调到身边之后,对他越来越亲近和信任,甚至允许他接近身边。恶灵也是个很不好惹的角色,一开始有人嫉妒,但都被他给收拾了。而且唐先生也很宠爱他,为了他处置了很多人,反倒是恶灵,他的举止很任性……”
谢闻渊终于忍不住了,冷冷地道:“宠爱和任性是什么东西,他不是给唐凛办事的吗?”
“是,是。”
马旭小心翼翼地说:“不过后来唐先生很少差遣他离开暗礁了。我没见过这个人,听说是因为长得实在太好看太显眼了,很容易被人认出来,所以他经常带着一个鬼头面具,也是因为这样,别人才会管他叫恶灵。”
“我们追的那个人……他会唐先生的法阵,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学到唐先生独创的法术,那只有可能是恶灵。”
谢闻渊面无表情地说道:“然后呢?”
“然后?”
马旭愣愣地说:“然后恶灵就叛变了啊。”
谢闻渊又盘问了他几句,确定马旭确实只知道这么多了,才从审讯室走了出来。
他身上还沾着血气,心如一团乱麻。
随着那层虚假烟雾所氤氲而成的太平假象逐渐散去,一切的质疑、诡谲、猜忌昭示出那个未知世界封皮下稍稍掀起的一页,他可能终于要离林雪旷的秘密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