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撕裂般的疼痛传来,霍子航感觉到自己的双脚逐渐离地,他整个人都在不断地向上升起来,可是身体却依旧直挺挺地站在那里,被霍斌摸狗一样抚摸着。
他甚至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脸上正逐渐浮现出了一个跟霍斌十分相似的笑容,用他十分陌生的语气说道:“爸爸,对不起。”
是谁在笑?是谁在说话?是谁占据了他的身体?
不、不、不!
长到这么大,霍子航从来就没想过能够违抗霍斌,毕竟上一个想要从他手里逃出去的就是霍子航的亲妈,现在连骨灰都凉了。
可是在这一刻,强烈的恐惧感和求生欲占据了他的全部精神,霍子航失败后那张气急败坏的脸和林雪旷那一晚淡定的神情交错在脑海中一闪。
霍子航突然觉得自己的裤兜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烫了他一下,疼痛让他瞬间找到了自己身体的实感,当即鼓起勇气,挣开霍斌的手,低头重重撞在了他的胸口上。
霍斌大概根本没有想到霍子航竟然还能反抗,被他撞了个正着,霍子航趁机扑上去打开门锁,夺门而出。
他顺着楼梯向下冲去,这时候天色渐暗,他跑到哪一层楼道里的声控灯就会亮起来,简直是实时监控。
似乎已经听见了霍斌追过来的脚步声,霍子航满头大汗,到了二楼,正好看见电梯打开,里面空无一人,他便连忙进去,迅速关门按下一楼。
然而电梯上的数字开始变化,竟然正在一层层地往上升。
霍子航瞪大眼睛,疯狂地把所有的楼层都按了一边,但电梯还是“叮”地一声停在了五楼,门打开了,门外露出霍斌扭曲的脸。
霍子航的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突然灵机一动,想起刚才在裤兜里救了他一命的东西,连忙掏出来攥在手中,同时拼命按下关门键。
这个瞬间,他恍然想起,那是之前夜里在多功能馆遇见之后,林雪旷给他的护身符,此刻却成了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
霍斌大步向着电梯里面走来,好像打算把霍子航给拖出去,霍子航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边向电梯的角落里缩,一边拼命按着关门键。
眼看霍斌就走进来,电梯的两扇门夹住他的一条腿,发出尖锐的警报声,霍斌向后一退,电梯门立即合拢,继续向上升。
霍子航快速把每一层的按键都按了下去,在电梯升到八楼的时候冲了出来。
他生怕霍斌会在楼道门口堵自己,所以不敢下楼,可是这样往上跑总有到头的时候,到了这一步,连霍子航都不知道自己怎样才能从这片绝境当中脱身了。
在他母亲刚去世的时候,霍子航也有一回被霍斌吓得从家里逃了出来,他试图求助于邻居,但霍斌很少在他身上留下伤痕,没人相信他关于霍斌的说辞,只当是小孩子跟家长闹别扭,笑着劝说几句,又把霍子航送了回去。
霍子航不可能再冒险向着任何人求救,他承担不了输的代价。
周围都是住户,他们都在自己舒适的家中享受温馨幸福的时光,可是一墙之隔的楼道,却仿佛比传说中的凶宅鬼屋还要可怕。
霍子航犹豫了一下,觉得他不能再往上跑了,一方面是跑到顶楼就没路了,另一方面是声控灯让他胆战心惊,根本就跑不了太快,很容易被霍斌抓住。
霍子航快速扫了一圈,看见七楼和八楼中间的夹层位置不知道被谁堆了几个特别大的纸箱子。
霍子航灵机一动,连忙跑过去,将自己藏在了箱子里,又把别的箱子套在头上。
他也是个大小伙子了,弯着腰蜷在这种地方其实十分勉强,但为了命霍子航硬是咬着牙一动不动,紧张地听着楼道里任何一点的动静。
有个人走过来了,他的心脏几乎提了起来,但对方经过他的身边上楼,紧接着是钥匙开锁的声音、饭菜的香气和孩子的欢笑。
这样寻常的生活,却仿佛离他十分遥远,霍子航非常羡慕那个人,同时也担忧着自己的命运。
心里正胡思乱想着,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大腿好像被什么东西碰了碰,霍子航下意识地低头一看,发现竟然是一个小纸人,正仰着头,用一双红色的眼睛看着自己。
他当时就感觉毛骨悚然,紧接着,头上套着的箱子被人拿了下来。
月华透过楼道墙上的小窗倾泻而下,霍子航猛然抬头,身穿灰蓝色大衣的青年站在这重柔光之中,浑身上下被勾描出一重亮色的轮廓,低头向自己看下来,眉目似画,身姿挺拔,透出令人感到仿佛无坚不摧似的安心。
他愣住,林雪旷则抬起手,对霍子航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不用怕。”他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我带你出去。”
霍子航的腿都麻了,林雪旷弯下腰,架起他的胳膊,把他从箱子里半拖着扶了出来,又把凌乱的纸箱子一一摆好,往楼上指了指,用口型说:“上楼。”
霍子航看着林雪旷的动作,觉得自己急促的心跳正在慢慢平息下来,虽然浑身还有些止不住的战栗感,但心里却莫名地安稳了不少。
他默不吭声地点了点头,也不问林雪旷上楼了还怎么逃得掉,直接迈步往上走去,手在衣袖中默默攥紧。
就堵这一把吧,试着再去相信个什么人,如果连林雪旷都想坑他,那反正他也只有认命的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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