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们进了殿,乌泱泱地跪了一地,神色哀痛,李矜在龙榻前长跪不起。
他缓缓上前,望着与从前一样陷入沉睡中的皇帝,只是这一次,再也不会醒来了。
宋温卿从未将他当成真正的父亲对待,所以这一天来临时,他无悲无喜,有条不紊地协助李殷准备相关事宜。
直到一个时辰后才得了几分喘息的空闲。
李矜几近虚脱,瘫坐在椅子上,疲惫道:“四哥,你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事孤来处理便好。”
“该换个自称了。”宋温卿提醒。
李矜怔了下,苦笑道:“待登基之后吧,孤还有些不习惯。”
顿了顿,他轻声问:“四哥,你对父皇,是恨大于爱么?”
宋温卿微微眯起眼睛。
他许久没说话,李矜都快要放弃了,没想到宋温卿忽然开口:“从未有过爱,只有敬。”
自从知晓身世到现在,不过短短二十天,爱从何说起?
他感谢皇帝给他入仕的机会,也曾恨过皇帝听信谗言纳妃冲喜,二者相抵,无爱无恨。
李衿神色复杂,缓缓道:“父皇临终前说,百姓守丧十四日即可,之后便可以自行婚嫁,父皇临终前还为孤与昭阳赐了婚……”
他哽咽不已,再也说不下去。
宋温卿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抚。
又在养心殿待了一会儿,宋温卿出了大殿。
路上全是身着缟素的宫侍,行色匆匆,为了前几日的上元灯节而挂上的红灯笼也被撤了下来。
整个皇宫变得冷清,又有些异样的热闹。
宋温卿垂眸没再多看,终于走出皇宫,他呼出一口白气。
迫切地想见到她,拥抱她。
他的马依然栓在原地,只是不知为何一旁多出了一辆马车,本以为是李矜或者李殷的,他没有在意。
但是细看,上面竟有景徽侯府的标志。
他怔了下,预感到什么,慢慢上前,轻轻拉开帘子。
他的小姑娘,正倚靠在车厢上呼呼大睡,眉眼平和,红唇微张。
外面乱成一团,唯有她驻足的地方不惹尘埃,岁月静好。
他认真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终于唤道:“阿虞。”
声音轻轻的,温和又缓慢,像是怕惊扰她。
宋虞揉着眼睛坐起身,呢喃道:“哥哥?”
他心中溢满满足,上了马车,将她拥入怀中。
骤然被寒凉包围,宋虞打了个冷颤,却不自觉地将他抱的更紧。
“你怎么过来了?”他轻声问,“怎么没派个人去叫我?”
宋虞打了个哈欠:“就是想你了嘛,谁知道你这么晚才出宫。”
他亲了下她的额头,激烈跳动一整夜的心终于静了下来。
“现在什么时辰了?”宋虞揉了揉眼睛,“我睡了好久,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钟声响了好久,是在做梦么?”
宋温卿顿了下,沉声道:“阿虞,皇上驾崩了。”
宋虞懵了一瞬,从他怀中退开,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他一字一顿道:“皇上驾崩。”
宋虞怔忪地握紧他的手,讷讷道:“哥哥……”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安慰他。
他也不需要她说什么,如往常一般揉揉她的头发,温声道:“回家吧。”
景徽侯府,才是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