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过去十几年了,哪有什么难过不难过的,”方尚书肃容道,“只是偶尔怀念罢了。”
可当宋虞转首,却捕捉到他眸中隐约的泪光。
这世上,已经很少会有人会想起母亲的音容笑貌,除了舅舅。
宋虞的泪便也涌了出来,她上前抱住他,轻声道:“以后,我会和舅舅一起怀念母亲。”
方尚书没想到她会突然来抱她,片刻后才僵硬地抬起手,生疏地拍了拍她的背。
从尚书府出来,宋虞呆呆地坐在马车上,一直不展笑颜。
宋温卿将她搂到怀里,低声问:“是不是想母亲了?”
她摇摇头,声音低哑:“我只是觉得愧疚,娘亲拼死将我生下来,可我却连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
“傻不傻,你若是想知道,便来问我。”
他吻了吻她的发丝,在马车的颠簸里缓缓开口,“母亲体弱多病,但是甚有才情,喜爱诗词歌赋……”
宋虞听着他的声音,缓缓闭上眼睛,坠入梦乡。
她梦见了哥哥口中的母亲,虽缠绵病榻,手中却捧着一本书,见她探头探脑地望着,母亲便朝她招招手,含笑道:“阿虞,今日又去哪儿玩了,明日娘亲给你念书好不好?”
她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将被子掀开躺了进去,笑盈盈道:“娘亲现在就念吧!”
画面一转,她又变成了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母亲教她看账,温婉又无奈道:“阿虞,你怎么没遗传我一点才情呢?来,我再教你一遍。”
再后来,她穿着大红嫁衣,母亲为她簪上最后一支簪子,泪眼朦胧道:“阿虞,要好好的,娘亲就陪你到这里了,以后要好好的……”
“母亲!”
宋虞猛地惊醒,四周漆黑一片。
她微微转首,瞧见一旁的画卷,临走前舅舅给她的,是母亲最喜欢的那副。
“姑娘,怎么了?”小满急匆匆地跑过来。
宋虞摇摇头,让她点上蜡烛。
室内一片温暖,她亲手将画卷挂在床榻对面的墙壁上。
画上,兰花开的正好,永不凋谢。
一如温婉的母亲,生命永远停留在最美的年华。
睡了一觉,困意渐消,她穿好衣裳,去了正院书房。
正院里的东西开始陆陆续续地搬到楚王府了,瞧着有些冷清,不过书房里的东西还没动。
宋虞推开门,望向那个伏案的男人,烛光将他的侧脸映的发亮,他眉宇紧皱,见到她却松缓了几分。
“阿虞。”他朝她伸出手。
宋虞上前,被他一把扯到怀里坐下。
“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他紧紧箍着她,不让她乱动。
宋虞红着脸挣扎一番便放弃了,小声说:“睡够了,就来找你玩。”
她瞄了眼书案上的奏章,嘟囔道:“怎么太子做了皇帝之后还让你批折子,他自己不会么?”
“只是帮他看看,”宋温卿边说边将碍事的东西往旁边一推,“现在陪你,好不好?”
宋虞勉为其难地点头。
他将她打横抱起,放在长榻上,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匣子,含笑道:“打开看看。”
是他新做的木雕。
宋虞满心欢喜地看了又看,笑眯眯道:“哥哥,你的手艺又进步啦!”
“下次再给你做一个更好看的。”他眸中也漾着笑意。
宋虞想了想,与他商量:“哥哥,你能不能给我做一个母亲的木雕?”
她的声音有些低落:“方才我睡觉的时候梦到母亲了,如果她没有难产而亡的话,应该就是我梦里的模样吧,可惜我从来都没见过她。”
她将她的梦讲给他听。
讲完了,心中的郁结也散了。
他思忖片刻,颔首应了。
两人闲聊一番,宋虞的心情终于不再沉重,笑容也多了起来。
宋温卿摩挲着她的手,想起一事:“过几日便要出去玩了,行装都准备好了么?”
别的安排自有他来做,宋虞只负责挑选漂亮的衣裳。
闻言她笑盈盈地点头,兴奋道:“我还新做了好几件衣裳呢,到时候穿给你看!”
他想了想,诚恳道:“阿虞,能不能成亲后再穿?”
宋虞眨眨眼,困惑地望着他。
宋温卿慢条斯理道:“我想亲手帮你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