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就踏实多了。
等云棠再睁开眼睛时,黎南洲已经坐在床上开始穿衣,他迷迷糊糊地翻个身、看着男人只着里衣的宽阔后背,便像个毛毛虫一样裹着被子拱过去,把脸贴在黎南洲背上埋住。
“醒了?”黎南洲反手过来拍拍他:“醒了就起来吧,小猪。现在也快到时候了。”
“快到吉时了?”云棠刚睡醒时声音细微绵软:“那我现在就变回去吗?”
“先不急。”皇帝自己套上常服,再回身把小祖宗从被子里捞出来:“还有半个多钟。老童带来了寝殿的宫人,叫她们先见见主子也好。”
云棠也没太真正听懂他说的是什么。猫大仙迷瞪地被皇帝托着大腿抱起来,搂在怀里任人家给他穿衣服。
虽只是叫几个可靠的宫女内监前来拜见,黎南洲这次还是从里到外给小东西穿了一身,这套衣裳算是绣上娘子趁这两三个日夜多人赶工才制出来的,考虑到云棠毕竟还不大习惯,皇帝特命人做的飘逸宽松。
细软的里衣之外是一件天青色下摆饰以木槿银纹的深衣,外头又罩了一件颜色更轻淡的烟青氅衣,腰带、衣领和袖边俱是雪白柔软的细棉,原本外边还配了一件银白的狐裘,此时是在温暖的殿内,下面的人也没有呈上。
这么一身裹在云棠身上,虽然是厚实的秋装,也给人显出几分孤瘦清冷的意味,更趁得这张欺霜赛雪的脸上俱是某种高远不可攀的渺渺仙意了。
给小祖宗打理好领口袖角,黎南洲把人放开整体看了看,大略还是比较满意的。
他惯来有一点打扮云棠的爱好,只是过去的小崽总不肯配合——之前的虎头小斗篷等还都放在皇帝的私库中。就连今日早晨云棠巡城时的那一套也俱是他设计的:材质、样式、颜色、工艺乃至选取镶嵌的珠宝。
每一年上贡的布料自然都是送进皇宫,最顶级的那一批基本都进了皇帝的私库。过去宫里还有一个阮英环会分去一部分,只是黎南洲自己没有后宫子嗣、宗室里也没有哪个得脸的近亲,除了一些不违制的能分给秦抒等人,剩下那些真正名贵的布料也赏赐不出去多少。
大部分的贡料基本都堆在皇帝的私库中被空空埋没,直到云棠出现,皇帝才突然迸发出巨大的热情。
黎南洲这个人其实颇有一点自己的审美在。比如他对云棠的衣裳总有许多指导意见,也比如他绾发的手也很巧——
不需要其他任何人帮忙,云棠只是被安排在床边老实坐着,一头每次都披落在肩侧的长发就被皇帝挑起了小半、快速绾好了。
童太监在一边默默递上了一只浑然无纹饰的羊脂玉簪,黎南洲端详几番,才插在他似乎是随意挽就的发髻之上。若是再说皇帝对祥瑞有哪里不好——陛下这架势简直是连宫侍的活计都抢了。
而且看看这细心周到的手法、高级独到的手艺,哪怕是站在祥瑞拥护者的角度,老童也只能点头。
被打扮一新后,云棠也完全精神过来了。
他一跳下床就被黎南洲领在手里,这是怕他冷不丁穿上鞋袜不会走路。但这种顾虑确实是有道理的:脚一箍上东西,云棠就像第一次穿鞋的笨狗笨猫一样呆愣起来,被皇帝拉着刚一动,他就想要把脚上的鞋子踢掉。
“我也不出屋子,光着脚又没关系。”云棠眨了眨眼睛,跟皇帝这样讲。
而黎南洲考虑了一下,也不要云棠自己走了,他直接将人一把抱起来走到外间,再放到长案后的贵妃榻上:“第一回先不让你走路。”皇帝跟小祖宗讲条件:“只是先穿在脚上,适应适应。”
云棠看了看他,不说话,又沉默着试图去踢鞋子,却叫黎南洲在下边把他两条扑腾的小腿夹住了。
这样一番拉扯,还没能纠缠出一个结果,童太监已经将从皇城带到行宫中、安排在殿内当值的宫女太监全领过来了。能被选在正中六殿侍候的宫人其实早都被老掌笔一遍遍过了筛子,他选人一则是要来历清白、背景关系清楚,且家世人脉能被他轻易拿捏在手中,一则不能有绝对的蠢人笨人,但也不要太大胆太有主意,必得能够受教。
统管太监惯来颇有慑人的恶名,此番他没安排掌宫掌事交代下面的人。
反而亲将所有人宣到一处,虽所述之言的具体内容叫人觉得心惊肉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