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宦侍以一种只有在云棠身边能感觉到的放松又上前一步,把小猫大人头顶着的被子摘下来,又任这个小乖乖扶着他的手臂蹭到床边,两只光着的脚踩在床沿的厚绒面上。
在掌笔太监轻咳一声后,阿亚和小桃便带着两个二等宫女推门进来了,她们很快就将所有洗漱用具摆放在妥帖的位置,而表面上基本恢复了正常——虽然手指还在微微发抖的小桃缓步过来帮着云棠穿起了衣裳。
“小桃,”披着头发的云棠对着小姑娘笑了一下。现在他比她高了——“这个我会弄。黎……他教过我了。”小猫大人倒是完全不在意自己被小桃照顾——这种很多人围着他一个人摆弄的场景,对云棠来说似乎也是很自然的。
随着一些不知真假的碎片开始在偶尔的深梦里闪光,云棠似乎还曾在意识朦胧的时刻回想起某些画面:十数个人围着他在一间乱糟糟的屋子里跑来跑去,他们摆弄着他的脸,摆弄着他的头发,考究他袖角领口的每一处细节,还有穿着高跟鞋的姑娘——还是男士?正对着手机……尖刻地骂着什么。
那是在抱怨什么人没有将一杯浓缩蔬果汁准备好。
云棠能够很轻易地理解他在浮光掠影的片段所见到的一切不为当前时代所有的东西,比如说手机、定型喷雾、超季高定。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更一步的——比如说那些人的脸、他们的声音、身份,还有这一切背后的含义。
——似乎他也无意深究。
所以此时的小猫大人更像是要显摆一下,才自己把衣带要回来鼓捣,他一边对付这些总是在跟他作对的昂贵布料,一边饶有兴致地跟小桃搭话:“怎么感觉有好几天没有见到你们了。”除了对待黎南洲以外,云棠对宫城里的人总是更友善一些:
“你们这两天怎么样?小桃——阿亚?”他又看向兑好水的二等宫女:“外面的事没有吓到你们吧?”云棠已经知道火药事件早已不是秘密了。
在对上祥瑞眼睛的那一刻,一直在轻微发抖的小桃才停止了紧张。
这种紧张倒不是别的——
尽管被大白天下的祈风宗余孽事件确实吓坏了这个小姑娘,而小桃在这其中也很难免产生一些不希望云棠涉险的想法。
毕竟作为人、尤其是这样一个还富有感情的女孩子,小桃肯定会偏心她亲手照顾的小猫。
但起码这个恶件已经被平安渡过,比起生死危机,它遗留下的危害只是让小桃连续几天做噩梦。
反正祥瑞让她做得噩梦并不少,更久以前,云棠从房顶上跌下来那次也曾把小宫女心疼难过得够呛。小桃只是没有敏锐到像皇帝那样意识到——她在因自己无比在意的祥瑞行为失控而备受折磨罢了。
云棠在平等的用他自己折磨每一个在意他的人,很难说这个事实是否是他本人无意造成的。不过就像皇帝很早就明悟的那个道理:他是心甘情愿受这场造化之苦的。
而这种紧张也不是她接受不了已经不是秘密的祥瑞同陛下的关系。在场的所有人都非常明白云棠刚才吞了两个字的称谓是在“黎……”什么,而这两三日间常常紧闭的寝阁房门、换下的床具,童掌笔讳莫如深的态度——就连最年幼的阿细和白杏也轻而易举便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