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大人眨了眨眼睛,仍然维持着当前的姿势,好像非常天真地盯着男人的侧脸,却还是不说话。
皇帝无奈地并掌拍了他一下。
只是这一拍与其说是嗔怪,倒不如说是鼓励——云棠在男人怀里缓缓挣动起来,像只在不满和流连之间挣扎的猫,还没拿定主意要不要跟抱着他的人闹闹脾气什么的。不过他也并没犹豫太久,身后的男人搂着他的手臂便又微弱地交叉收紧了。
他们在温暖的书房内亲密地紧挨着彼此,而这样的姿势让两个人都感觉到某种由衷的满足。
一时间,皇帝和云棠都没有再说话,他们开始不约而同地享受起当下这场令人惬意的沉默。
直到黎南洲率先开口打破了这种氛围:“其实朕也不喜欢他的做法。”皇帝的声音划开短暂的宁静,像夏日黄昏的闷雷,在云棠耳边低低嗡隆着。
“嗯……”小猫大人舒舒服服地侧身在男人腿上窝着——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坐上来的。但是这种感觉无疑非常自在,让云棠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黎南洲是在说什么。
“其实朕也不喜欢先皇的做法。”皇帝又重复了一遍:“甚至有一些时候……朕回想起过去的事情,还会怨怪于他。”黎南洲垂眼瞥着怀里的小东西微微瞪大了的眼睛,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你好像表现得很惊讶一样。”
云棠老老实实地点头,表示自己确实很惊讶:“我曾经听说——先皇在世的时候只钟爱你一个小孩,他是把你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小猫大人轻声道:“而且你之前谈起他的时候……”语气也满是孺慕崇敬,似乎非常怀念他。
只是云棠想了想,并没有说出后半句话。
不过皇帝唇边的笑意依然淡了下来。他把云棠的手握在自己手掌中,沉默了半晌,才再次启声道:
“是,先皇在世时只钟爱朕一个孩子,也只钟爱我母亲这一个女子。他信重我母亲出身的柳家,倚重兰氏、姚家,而他憎恨摆布他的圣教、朝廷、阮系,他憎恶他自己的父亲、朕的祖父,而他一生都在试图改变皇族的式微、梁朝的积弱。”皇帝将小猫大人微蜷着的手指一根根展直了,轻柔把玩着:
“他也确实做了很多尝试,可每当他真正触动到了敌人的利益,惹怒到对方的时候,朕的父皇往往不敢直撄其锋,常常又痛苦地退缩了。只是皇位和姓氏可作他的护身符,其他人却要为朕的父皇在每一次败落的交锋中承担后果。”黎南洲突然奇怪地笑了一下:
“所以——朕有时候也忍不住会想:虽然我的母亲从头至尾心甘情愿,可要是没有父皇的钟爱,没有他不管不顾的偏宠,或许她现在还能像那些西宫太妃一样沉默地活着。”黎南洲眼神微微发亮,语气有些含混地畅想着。只是说到这里,男人却摇了摇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他好像带着点遗憾地轻叹了口气:
“也不成啊,就算没有父皇的珍爱,阮英环也还是不会容她活下去的,因为她生下了朕。”黎南洲轻轻掂着掌心那细白的小手,慢条斯理总结道:“那么这么看来,就是阮家、先皇和朕一起害死了她和她的全家。”
男人是以一种颇为轻松的语气讲完了这段话的。甚至当云棠从他怀里退开来一点,歪头去观察皇帝的神色时,也并没有看到一点波澜,就好像这个人此时的心情也跟他的外表一样风平浪静、未起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