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婶婶那里,得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婶婶说,她奶奶总是忧愁那么多钱得什么时候才能还清?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可她能够想到的赚钱的法子就是干活,砍柴拿去卖可以换点钱,她就去砍柴。
镇上有个工厂找人压小玩具的盖子,三个一分钱,奶奶也去干这个,别人说山里那种紫蓝色的干草四毛钱一斤,她也去干,她一直在想着怎么赚点钱。
她说她多存点钱,将来秦思韶大了,她就可以少还点。
婶婶和秦思韶说了很多奶奶的事情,说到后面,婶婶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问她什么时候回学校?
秦思韶还没到放寒假的时间,还有课要上。
秦思韶说不知道。
她读了这么多年书,第一次有了厌学的心理,第一次产生了我不要读书的念头。
她回到家后,拿了个小板凳坐在爷爷身边和爷爷说话,爷爷叫她明天回学校,说她这个学期耽误的时间太长了,说等她考上大学,就去给奶奶扫墓,奶奶会很开心的。
秦思韶哽咽着点头,看着爷爷沧桑的脸庞,那句我不想读书了,她说不出口。
第二天,她就去了学校。
放寒假后,她回了家。
家里的灶台上挂了她离开家后爷爷熏的腊肉和腊肠,池塘的鱼还剩着,她和爷爷一起放了水,把鱼全部捞了出来,拿到镇上给卖掉了。
这一年的新年,家里就她和爷爷两个人,爷爷很重视春节,除夕夜,还是做了一桌子菜,盛了三碗米饭,倒了三杯饮料,对着奶奶以前坐的位置说。
“过年了啊。”
她和爷爷吃了年夜饭,一起看了春晚,守夜到很晚很晚,她回房间睡觉,憋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掉了出来。
这个春节,她还是在村里的一些亲戚家拜了年,之后就开始看书刷题,写小说。
她放在写小说上的时间越来越多,秦思韶的目标已不是清北了,而是南城的大学,只要是南城的大学就行,离家里近,她不放心爷爷,以后回家也方便,或者她早点买房子,接爷爷来南城居住。
她小说赚钱很早,比起很多作者,她又是那样幸运,她赚的钱可以养活自己,也可以养爷爷。
她告诉爷爷,他不需要种地,不需要编织农具赚钱了,他干一个月赚的钱还没有她一天多,他只要好好休息,去村里人家玩玩,和人聊天,或者打牌都行。
高二的暑假,她回了老家。
到家的那一刻,秦思韶看到爷爷,就一个感觉,他很孤独,也很寂寞。
他一个人居住,每天除了看看电视,听点声音。
大部分时候就是坐在家里发呆,或者在地里干活,他也不爱出门。
秦思韶那时的状态也不是很好,越来越沉默,除了不得不和人交流,能够不说话,她就不说话。
她每天呆在房间里做试卷,写小说,到点下楼做饭,吃饭。
人老了越发害怕孤独,家里每天安静到可怕。
爷爷去镇上买了一窝小小的毛绒绒的小鸡和小鸭子回来,它们太小了,他不敢放出去,就关在院子里,每天给他们喂青菜叶子和米饭,一天有很长的时间和小鸡小鸭说话。
秦思韶有时候听到爷爷在和它们说话,她就想哭,只是不停地掉眼泪,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她让爷爷出去走走,在村里玩,她带着他出去玩,陪着他说话,他心情好受了些。
可意外来的那么块,爷爷在某天吃饭时,本来还高高兴兴和她说话,说养的小鸡小鸭长大很多了,等再过半年就可以下蛋了,他说完这句话还笑了,他笑得很开心。
然后,他突然死了。
突然到秦思韶都没反应过来。
她意识到的时候,手里的饭碗掉在地上,她一点都不害怕,只是难过,以后就她一个人了。
她也想死了。
她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上呢。
她想了很多事情,小时候被人骂,不配活着。
她以前觉得活着真好,这个世界多美好啊。
现在,她觉得这个美好的世界和她无关。
但她只是掉眼泪,边哭边往外面走,叫了村里几个亲戚过来。
他们是长辈,知道她是小孩子,处理不好爷爷的身后事,他们联系了爷爷的子女。
这次,都说工作忙,不愿意回家了,说既然秦思韶在家,让她处理吧。
秦思韶听着他们在电话里吵架,她开始怀疑,如果她一出生就被淹死活着活埋,爷爷奶奶是不是就会长命百岁,她对自己厌恶到了极点,觉得自己什么都不配。
他们不回来,亲戚没办法,叫人过来给爷爷打了药水,保证尸体不腐烂不发臭。
他们都来了她的家,坐在一起看时间,丧事还是要办的,他们问秦思韶,她爷爷有没有留下存款?得拿出来办丧事,她以后的学费她可以贷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