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封琛往外走,颜布布既想问他去哪儿,又怕他让自己继续做作业,就眼巴巴地盯着他没敢吭声。
封琛却道:“我要去这城里逛逛,你去吗?还是留在这里做作业?让比努努和萨萨卡陪着你。”
颜布布喜出望外,立即上前亲亲热热地搂住他胳膊:“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到处逛呢?我还是要陪着你的。”
两人提着汽灯,手牵手地在这城里逛了一阵。
好多残垣断壁上的金属门牌还没有损坏,只是褪了色。颜布布念着那些依稀可辨的门牌号,猜测着一个又一个故事。
“茶汤巷45号。这条巷子的人肯定很爱喝茶,每天太阳落山后,家家户户都搬个椅子在外面坐着,大家在一起喝茶聊天。”
“金帝酒店,这是酒店两个字吗?我在电影里见过酒店的,好高好大。”
颜布布小时候也是在街上见过酒店的,但是那些记忆都已经模糊不清。对于人类世界曾经的文明和繁华,他只能在过去留下的电影和电视里见到,并努力回忆它们真实的样子。经过一间欲跨未跨的大房子时,颜布布看到地上有一张很大的金属招牌。他用脚踢开上面的灰土,将汽灯凑近,惊喜地道:“哥哥,这里是影院。电影院!”
封琛也俯下头去看,又打量着面前的房子:“是一家私人小影院。”
“走啊,我们进去看看啊。”颜布布拖着他去那间大房子。
大房子的门窗都没有了,里面还剩着一些铁架,排列得很是整齐。颜布布好奇地往下看,原来那些铁架都被焊接在了地板上。
“这是沙发吗?”颜布布问。
“对,沙发。皮面破了,填充物被洪水卷走了,只剩下了这些架子。”封琛伸手拍了拍身旁的铁架:“那些大影院基本上都是单人单座,这里是家小影厅,里面只有情侣沙发双人座。”
颜布布不知想到了什么,喃喃念道:“情侣沙发啊……”他眼底闪过一抹亮光,接着就对封琛道:“哥哥,我走累了,脚有点疼,我们在这沙发上歇会儿吧。”
“这沙发就剩个铁架,怎么坐?要歇的话去外面找块石头坐吧。”
颜布布却不干:“哪里只剩铁架了?你看还有坐垫的。”
“那不是坐垫,那是铁栏。”
“反正也能坐啊,我一步都不想动了,休息一会儿嘛。”
颜布布硬拉着封琛坐,封琛便只得在那一排铁栏上坐下,汽灯就放在旁边地上。
“其实还是挺舒服的,哈哈,情侣沙发。”颜布布搂着封琛胳膊,打量着四周,“那些情侣就是坐在这儿看电影吗?”
“对。”封琛回道。
“你知道他们看的什么电影吗?”颜布布眼神飘忽。
封琛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随意地回道:“总是关于北极的纪录片吧。”
“不是的。”颜布布突然凑近些,在他耳边说:“他们是在看隐秘的爱恋。”
封琛没有在说什么,只架起腿往后靠在沙发铁栏上,沉默地注视着前方原本是银幕的位置。
颜布布将脑袋搁在他肩头上,轻声说:“哥哥,那天我吃了毒蘑菇,后来给你说我忘记发生了什么,其实我记得一些。”
封琛不应声,颜布布自顾自闷声笑:“我记得黑狮驮着我回去时,我在唱歌……山坡上盛开着花朵,云儿下流淌着小河——”
“说话就好好说话,不要说着说着就开始唱。”封琛打断他道。
颜布布停下唱歌:“我只是想告诉你,那天发生的事,我其实能记得好多。”
“嗯,那你记忆力很棒。”封琛手指轻轻敲着膝盖。
颜布布将声音放得更轻,像是耳语一般:“我记得我给你说了什么是爱情……”
颜布布没有继续往下说,只观察着封琛的神情。
封琛慢慢转过头:“颜布布,我总觉得最近你哪儿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我怎么不对劲了?”颜布布问。
“我想想,这种不对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封琛微微眯起眼思索,“……是从我们准备去中心城开始的。你在想什么?告诉我,你这些天到底在想什么?”
封琛目光带着洞悉一切的敏锐,颜布布突然就心虚起来,声音飘忽地道:“我就是想和你有那个啊……”
“有哪个?你是什么想法,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封琛双手环胸,“先坐好,不要这样歪着倒着,态度端正点。”
颜布布便规矩地侧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肩背挺直。
“好了,说吧,我听着。”封琛放下翘着的脚,也摆出个认真听的姿势。
“那我就开始了啊……”颜布布清了清嗓子,终归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便小声念道:“那个,就是,人世间有一种美好的感情,那就是爱情——”
封琛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等一下。”他站起身,将一根翘起的铁栏压好,重新坐下后道:“你继续。”
“啊?哦,好吧,继续……”颜布布呐呐地问:“我说到哪儿了?”
“人世间有一种美好的感情。”
“人世间有一种美好的感情,叫□□情。”颜布布在封琛的注视下,结结巴巴地开始表白,“书里说过,两个人有了爱情,就想随时在一块儿,永远在一块儿——”
“这一段你上次念过了,接着往下说。”封琛又打断他,语气像是个不带感情的考官。
颜布布拖着封琛在情侣卡座坐着,就是想借这个机会倾诉衷肠,但没想到这发展和他设想的好像不太一样。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在哪儿表白,怎么个表白法,终归都是表白,所以他也硬着头皮继续道:“风儿从海边吹过,那是我对你倾诉的爱恋。”
封琛就那么淡淡地看着颜布布。
他背对汽灯,光线从身后罩来,他的脸部陷在阴影里,但轮廓却被勾勒得更加锋利。
颜布布被他这样看着,那些原本背熟的话也开始磕巴:“雨丝从你耳边擦,擦过,那是我,是我在亲,亲吻你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