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红咬紧了牙关,暗骂了一声。

可她看不到的是,船舱里的柳无眉用指尖蘸着茶水,在木桌上写着——

“何时跳舟,两人监视,不利。”

她说到半天风的沙漠客栈自然也不是白说的。

那地方倚靠石山而建,沙漠里最容易迷失方向,这处正在石林洞府和龟兹之间的地方自然是个好用来定位的坐标。

长孙红驯养的飞鹰也定点了那处坐标。

人多的地方便能搅浑水了。

时年也是这么想的。

她学着柳无眉的样子在桌上写,“石山,断舟,抢马。”

而她在口中依然模仿着无花的声音,用着足以让长孙红听清的声音说道,“与其这样比,不如与楚留香的那艘海上船相比,瀚海也是海,能行舟如平地,便是第一流的好船。”

长孙红听无花说起过——

他与楚留香喝过三天三夜的酒,下过五天五夜的棋,也论过七天七夜的佛理。

在无花看来,这世上能称得上是他看中的对手的人不多,显然楚留香就得算一个。

楚留香的船既是船更是他休养生息的家,这一句话里将她这艘竹船与楚留香视为“家”的船相比,从长孙红的角度,是带着几分温存安抚意味的。

曲无容眼见得这位方才还有拔刀冲动的同门师姐妹,直接变成了柔情似水的样子,虽然她冲着空中的飞鹰挥鞭的动作依然果断而狠辣。

她这条鞭子上沾染了不知道多少人的血,也不知道沾染了多少曾经驯服不得的飞禽的血,对这些已然被她驯化的鹰群是有绝对威慑作用的。

挥舞鞭子与美人含笑之间的反差不可谓不大。

于是在船舱之中,镜子又一次惊呆了。

她装扮像也就算了,怎么连解决情感矛盾也这么在行。

时年却暂时没有这个关心镜子心路历程的时间。

后背的伤口即便上了药也在隐隐作痛,尤其是在她此时蹲下来观察着船舱底板竹子的拼接的时候,那道伤口更是被紧绷着像是要撕裂开。

柳无眉对她的举动心领神会,为了掩盖她摸索时候难免发出的细微动静,她在此时持着杯盏斟茶,发出杯盘碰撞之声,也确实成功模糊掉了时年用锋锐的飞刀挑开了竹子间捆缚的一道绳索的声响。

竹船在此时沙漠行船因为轻便得到了多少益处,也就有多容易遭到破坏。

柳无眉是个聪明人。

尽管时年在跟她不算多的相处中总觉得她把聪明用错了地方,但在此时她无疑是个好帮手。

时年坐回位置的时候,看见她已经在方才的举动缝隙间,用茶水在桌面上画出了简单的地图。

论起对大漠的熟悉,时年再怎么对地图倒背如流,也不如石观音的弟子来的清楚。

鹰舟很快行驶过柳无眉指尖指向的位置,再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能清晰地感觉到,在行进中的鹰舟,速度突然减慢了下来,与柳无眉所估计的位置没有太大区别。

而她从飘飞的帘子看出去,石山已经影影绰绰在眼前了。

山上犬牙交错的嶙峋怪石,在夜晚的月光薄雾下,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诡气氛。仗着眼力不错,时年也跟着看清了山上一颗颗打入桩的合抱巨木,和巨木之间以铁水浇灌成的壁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