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衣客朱藻!
他本人的名声或许不及他的那位妹夫,大旗门铁中棠,也不及他的父亲夜帝,但他足可以称为文武全才,
武功更是从这一声传音中听出深不可测。
尤其是这“辩个高低”四字掷地有声,最受到针对的无花又咳出了一口血沫。
而这来人却仿佛自己不曾做出这长辈为难后辈的举动,只是拍了拍时年的肩膀,一副携美而来又风轻云淡的做派。
【你师父这排场好大……】镜子觉得自己还是见识少了。
他总是被时年一张嘴就呛回来,绝对是因为她深受这位画风清奇的师父潜移默化的影响。
“给徒弟撑腰当然要拿出最有气派的登场方式。”时年回答他。
吹笛奏乐,四美抬轿,而这轿子上的人却并没有坐在上面让美人劳累,自己轻功随行,分明是这天下第一流的惜花风流人物。
众人也不怀疑楚留香这为何跟时年是师兄妹了。
朱藻那张与夜帝极像的脸,最像的还是那双璨然有神的凤目,再有这身武功造诣,谁也不会觉得他有冒领身份的必要。
无花真是有苦说不出。
他原本以为她说的水母阴姬弟子是真,试探一番还伤了自己,于是她说夜帝门下的时候也觉得是她瞎掰出来的靠山,然而这一回却是真的。
她先前的出手狠辣,断人双腿翻掌伤人,现在因为麻衣客的出现,变成了有所凭据之下的果决。
“师父怎么来了?”时年挽住了朱藻的胳臂,被他用扇子往头上轻敲了一下。
“明知故问,”朱藻笑道,“有个人都说我若不来还得担心有没有人给我养老送终,我能不出山吗?”
时年尴尬地笑了笑。
其实师徒二人都知道是句玩笑话,不过确实也有三个多月没见了,她这初出茅庐就惹出一堆事情,朱藻不放心也在情理之中。
这萧肃清举,虽年已过半百,却因为习武有成看起来还像是四十出头的男人,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楚留香,示意他不必开口点明二人之间的关系后,这才环顾一周,最后将目光定在了地上待遇相似的兄弟二人身上。
“他们两个什么情况?”
“这话就得从三个月前说起了。”时年松开了手,摆出了一派说正事的样子。
“彼时我从关中行到关外大漠,见到了一个沙漠中最可怕的女人,巧的是,在那里我还见到了无花大师,他虽然易了容,却忘记了我也是个易容高手,更有师兄给的开锁利器,让我有机会从地牢脱身见到了他的真面目。”
时年在话中隐藏掉了镜子的作用,可谁也看不出她此时有说谎的意思。
更不知道她当时其实并没有亲眼见到无花。
“我更得知了一个有意思的消息,这位名动天下的少林高僧,居然是大漠石观音的儿子。”
“既然这两位是兄弟,那么南宫灵应该也是一样的情况了?”时年看向了他。
如果是无花恐怕还会死鸭子嘴硬,但南宫灵险些被无花灭口,又本以为他这位好兄长会逃脱制裁,谁知道也被逮了个正着,大悲大喜之下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不错,我的母亲是石观音。所以接掌丐帮搅乱中原武林正是我的目的。”不知道是不是伤重之下的回光返照,他此时说话反而比之前还要中气十足得多。
他苦笑了两声,“若非得知我的母亲与兄长都尚在人间,更告知了我父亲是死在任慈手里,我本可以当个全然被蒙在鼓里的……”
“你错了!”时年打断了他的话,“你也不必给自己找借口,任慈帮主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江湖上有目共睹,你在他的膝下长大更是应当比谁都清楚。”
“他会不会滥杀无辜其实你心里早有定论,他是不是真心待你你这个自诩聪明的人更不可能不知道,你只是权利野心冲昏了头脑,狼心狗肺争权夺利而已!”
南宫灵确实被模糊掉事实真相的天枫十四郎之死给骗了,但任慈与他朝夕相处二十年,没有人能在这二十年间伪装得天衣无缝。
他待秋灵素至诚,待南宫灵如亲子,不该落得这个英雄末路三年卧床后,被一碗参汤夺走了性命的下场。
“生恩与养恩或许不是个好回答的问题,可南宫灵你给出的是任何人都会不齿的回答。”
杀养父,投效从未有一天管教过他更是个恶人的生母,还在他这位同样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兄长的协助下引回白玉魔,杀害丐帮内不听从他调令之人。
倘若真让他当上了丐帮帮主,不知道下一步会做出如何可怕的事情。
南宫灵怔愣在了原地,如遭雷击。
良久之后他才用轻飘飘的声音开口道,“你说的对,我不该将罪责甩给任何人,我是个罪无可恕的人,本就应该接受丐帮的帮规处死,以谢天下。”
他看向了秋灵素的方向,因为听到石观音这个毁掉了她的脸的魔鬼的名字,她的腿脚有些发软,好在有曲无容撑着她。
与南宫灵的目光对视,她看到这个昔日当做养子的青年眼中,终究有了几分悔过之情,任慈的作风不可能对他全无影响,可惜不是所有的悔过都能得到原谅——
起码南宫灵不行。
“那么我想无花大师也不必嘴硬了。”时年转向了另一位,“无花大师真是深谙杀人灭口的真谛,可惜此前白玉魔一事,你留下了两个破绽。”
“第一件便是我说的霸绝人间的掌力所伤之事,会这一招的天下之有三个人,夜帝师祖,铁中棠叔叔,还有在下,不知道无花大师是用了什么理由骗了枯梅大师才让她替你疗伤,以求不在我面前露馅。”
枯梅大师听闻此话一声不吭,只是闭上了眼睛,大约在感叹有些男人也是专会骗人的。
下次再有这种献殷勤的,还得趁早擦亮一点眼睛。
“第二件是阁下的假发,当时我拦不住你跳崖落水逃离,仓促之下只能揭掉了你的假发,无花大师不染凡尘踏步生香,连你的那顶假发上也沾染了,你这熏香极其特殊,里面调和了一味少见的佛门所用的香料,倘若诸位不信的话,可以拿来对比对比。”
朱藻发出了一声轻笑。
这意思也很明显了,谁若不信也可以在他这里过两招。
“你或许还想说,”无花终于开了口,“你从大漠回来还带走了母亲的弟子,此人是可以出来指证我的,但光是这个理由并不足以让人相信——”
“所以直接拿下我,用事实来说话最好。”
无花的眼神扫过了秋灵素身边的曲无容。
他此前真没想到这一桩。
尤其是她还顶着易容的假面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前。
可现在她这与秋灵素相似的连脸到身上都蒙上的打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倘若当时江上相遇,他便知道曲无容在此人身边,他就应该找更加隐晦一点的动手方式。
她可真是个奇才。
别人能从母亲手底下活下来就已经极其不容易了,她还干脆把人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