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时年折下了一束递到了他的面前,他的眼睛看不见,想必能听得见她这个举着东西递到他面前时候的气息变化和风声,果然他稳稳地接住了这一束花。
他刚要去摸荷包便被时年打断了动作,“不必了,不过是一枝而已。”
“那便多谢姑娘了。”少年低头嗅了嗅花束,花白如雪,这少年也是一身白衣金纹,看起来有种格外清贵之感。
他像是个双目如常的人一般继续走去,时年转头留心了一番他的动作,看他在这街道上安稳地走便也放下了心,然而她正打算折身继续逛逛,忽然看到一个从花车上跳下来的少女脚下一绊,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上——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那白衣公子毫不犹豫地抛开了手里的花,人如一道清风掠了出去。
以他的耳力显然并不会听不出那边的动静,所以他便出手了。
时年眼见着他袖如流云甩出,拂袖的轻盈并不影响这一下接住了那险些坠地的少女,又将她轻描淡写地扶稳了。
这一手流云飞袖实在漂亮,既接住了人,又只用的袖子并没用手扶住对方,只不过等他折回去找那束花的时候,花已经被路过的花车碾了过去,他脸上不由露出了几分遗憾。
时年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见到了一个使流云飞袖的眼盲公子。
虽然流云飞袖是武当功法,此间当然也有武当,面前这人与花满楼其实也不大相像,因为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还有几分无法掩饰的空虚萧索,但也足够时年走上前去与对方打个交道了。
她将另一束花递到了对方的面前,开门见山地问道,“公子也会流云飞袖之法?”
他愣了愣,并没有料到这方才已经分开的少女折返之后问的第一个问题是这个,“不错。”
“我有个朋友的流云飞袖也用的不错,方才见公子接人的本事,险些以为见到了我那位朋友,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时年继续问道。
“敝姓原,草字随云。”这白衣少年将手中的花束稍稍贴近胸膛,越发显得他人如玉树。
原随云……
时年听到过这个名字。
在她未出山的时候便听说过关中原家的名声,三百年前原青谷于太原建庄,天下英雄贺其威名为山庄取名为无争,到这五十年间其实已经威名大不如前了,先有夜帝日后并称江湖,后有铁中棠水母阴姬并驾齐驱,无争山庄这一任的庄主原东园更是盛传是个体弱多病无法习武之人,他的独子在他五十多岁时候才出生,三岁时候的一场大病让他从此双目失明。
原随云便是这位少庄主。
但无争山庄隐退江湖并不代表余威不在,起码时年此前入关中上华山拜访高亚男的时候,从她这里听到的关于无争山庄的消息,还是对其江湖地位的绝对认可。
这就无怪乎他会用出这一手流云飞袖了。
“原来是原少庄主。”
他脸色微动,有那么一瞬间,时年觉得他外露的情绪里有些许负面的感觉,但再看去的时候,又分明是不染凡尘的浊世佳公子,执花而立更是光风霁月之感,他开口回道,“不必称呼原少庄主,不知姑娘如何称呼,能从名字道出在下来历的人应当不多。”
时年刚想回话,突然看见两道人影从街道一旁的屋顶上急掠了过去。
一个追一个逃的关系并不需要后面的那个人喊什么话也清楚明了得很。
这两个人的动静也同样没逃过原随云的耳朵,他朝着那个方向“望”去,可惜他除了能感觉到两人都是用剑好手,尤其是追赶的那位,浑身上下洋溢着的冲霄剑气像是一座足以将人压垮的巍峨大山之外,完全无法看到那两人的身份。
时年却很想说一句实在是巧。
这两个人她正巧都认识。
在前面的那个黑衣蒙面之人身形矫健如猎豹一般,他虽然轻功不是天下最顶尖的,却或许是最省力的,这种独有的杀手习惯,就算看不见他的脸也能认得出来,这便是中原一点红了。
而追在后面的那位,时年在君山大会的时候已经见过了,更有那格外醒目的高冠羽衣的特征摆在那里,那是摘星羽士帅一帆。
也不知道中原一点红到底是做了什么才惊动了帅一帆这样的前辈高手紧追他不放。
念及这人怎么都是她雇佣了两次的金牌杀手,时年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跟上去看看。
“抱歉原公子,我朋友有事,先失陪了。”她足尖一点,人已跃上了屋顶,手中的花篮早在她纵身而起之前便已经轻送到了街旁,权当是这苏州街道上的装饰。
原随云不知为何也跟了上来,“在下也一道前去吧,倘若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总还有些开口商量的余地。”
“救人如救火……原公子慢些来吧。”
原随云闻听此言额角一跳,他觉得他好像是被小瞧了。
可他尚未来得及反应,这少女已一掠而出十数丈,轻得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原随云若还看不出她是个绝顶的轻功高手便实在有愧于他这无争山庄少庄主的身份了。
他还真没这个追上她的本事。
时年紧追前面两人,很快便看到了他们的踪影。
摘星羽士到底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前辈,中原一点红纵然能逃,却也逃不出多远,帅一帆手中长剑已如流星追月一般朝着那黑衣青年而去,时年毫不犹豫地凌空跃下,身形如电踏空而来。
这一剑中原一点红避无可避,这位剑道高手的剑气已经锁死了他的退路。
但有一道青影比剑光还快,瞬息而至的飞袖流云缠住了剑锋,袖中两指齐出夹住了那前行的剑。
这只手上只戴着一只银丝手套,看起来纤长柔软,却在指尖发作出了力逾千斤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