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薛庄主,这些衣服和胭脂水粉从何而来?”
这话薛衣人还真回答不上来。
薛笑人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后,他虽然疼惜这个弟弟,却也有时候觉得他丢了自己的脸,每次想勒令他注意着点形象,都被他以“薛笑人也是薛老爹的好儿子”这话给堵了回去。
他的月钱都是薛衣人让下人直接送过去的,可既然外面的打扫功夫都不愿意花费,又如何会有银两置办这些让他看起来更傻,却实则花费不菲的东西。
楚留香的目光从梳妆台转向了屋顶。
他从妆台上抓起了一根银簪,朝着屋顶上抛掷了出去,竟然听到了一声上有中空的声响。
“薛二爷的屋顶上有阁楼吗?”楚留香问道。
薛衣人同样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他已有许久没有来过这里了,好像自打他有印象以来,这屋顶就是这么高,但又好像还应该再抬高一些才对。
“劳烦楚师兄上去看看了。”
时年觉得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专业对口了,就是不太像是个夸奖而已。
楚留香游鱼一般掠上了房顶后贴着这屋面游走,等到某一处他突然停下来,伸手揭开了一块木板,露出了上方阁楼的入口,他抓着阁楼地板的边缘轻巧发力,人便已经蹬了上去。
时年相信楚留香的本事,所以她的目光继续停驻在这个梳妆台上。
薛衣人闻名江湖已久,听说他的夫人早逝,薛红红比薛斌的年纪大上不少,出嫁的年头也不算短了,但这巨大的梳妆台却看起来也就放了两三年的样子,可见这家具也是外面来的。
好像并没有必要废这样大的功夫来将这么个梳妆台搬运进来。
时年凭着直觉摸了摸梳妆台的铜镜后面,果然有一个特殊的凸起。
当她按下去的时候,梳妆台的一半突然移动了开来,露出下面的地道。
薛衣人的表情僵住了。
他自以为自己对薛家庄中的事情了如指掌,却连自己的弟弟在这里挖了一条地道都不知道。
薛家庄依山而建,可想而知这条地道的挖掘有多艰难,底下又隐藏着是个何等颠覆他的认知的秘密。
也正在此时,上了阁楼的楚留香抱着个铁箱子跳了下来,薛衣人这时候也没心情夸赞后辈的轻功出色了。他伸手打开了楚留香放在地上的铁箱子,在箱子里放着的是一件件看起来远比此刻屋子里摆放的那些正常得多的衣服。
可越是这样也越不正常。
一个他不知道的阁楼,和一些看起来是正常的薛笑人才会穿的衣服,和一条未知的地道。
“下去看看。”他也没管这地道之中有没有危险,当先跳了下去,时年紧随其后。
比起时年见过的在峨眉山中打造的地宫,这条地道后面的天地无疑要简陋太多,但在薛衣人的眼皮子底下,他这个自称只有十二岁的疯傻弟弟居然做了这样多的事情,已经足够让人感到吃惊了。
昏暗的地道中,只有火折子发出的微弱的光,好在地道下行到一处平台的时候,总算是有一个像是山中房间的地方,有一盏遗留的油灯在那里,石头在此地雕镂成了石桌石凳的样子,由油灯映照看得清清楚楚。
在这石桌上堆叠着一叠厚厚的账簿,薛衣人随手翻阅了两下,忽然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这一笔笔一桩桩记录的正是杀人的买卖。
而在石桌的一角上还放着一枚黄金打造的令牌,在令牌上一只手笼罩着十三把纤细的长剑。
这看起来便不是一块寻常的令牌,因为在这里雕刻出的手上,野心、控制欲和一种扑面而来的剑气,汇聚成了一种让人一看之下便觉得令牌的所属者并非凡品的气场。
这地方直通薛笑人的房间,东西的归属到底是谁好像也已经不需要多加解释了。
薛衣人不由苦笑。
能拥有这些账簿的人,势必是握住这些杀人利剑的手,而他甚至连杀人灭口维护住薛家庄体面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在探访薛笑人的住处之前,时年已经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她有将他击毙在刀下的本事,更何况此时边上还有个楚留香。
“薛庄主,我能猜到你现在的心情。”时年开口道,“不过我想当务之急还是带着这东西去问问薛二爷,这杀手组织还与江南另一桩风波有关,或许会造成的恶劣影响不比这事要小,如果此时将一切弄明白,或许还有将功折罪的机会。”
“你说的对,是该问清楚,他这些年都在做什么好事。”薛衣人缓缓地开口。
他看着时年将账本丢给了楚留香,自己则将那枚金令牌揣进袖子里,丝毫不给他插手的机会,只是示意他继续往前走,看看通道的出口在何处。
这山中通道的修建着实是个大工程,不过也确实若没有这条密道,以薛衣人的本事,薛笑人若是频繁地出没在庄子内外,早就应当被发现了。
密道的出口正在山脚下。
薛衣人刚想问问他们是沿着密道返回还是直接顺着山路上去,忽然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抱着什么东西正从山道上下来,左顾右盼地像是担心被人发现他在做什么。
这个背影实在是眼熟,薛衣人想都不想地开口喝道“你在干什么!”
这一声惊雷吓得这鬼祟之人一惊之下将手里的东西都丢在了地上。
他这行动仓促,包裹怀中东西的布没缠紧,此刻跌落在地直接散了开来,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两柄剑。
一把剑形状古朴,又黑又绿的剑身看起来锋芒内敛,却在落地之时发出了宛若龙吟的声音,那是昔日中兴周朝的太康少康打造的八方铜剑。
而另一把剑则要华美得多,剑柄的绿松石和金丝,剑柄与剑身处的黄金接口,都看起来极有皇家风范,这正是昔年的武丁之剑,剑名照胆。
薛衣人在方才与时年的决斗之前还见到过这两把剑。
当时它们与他那把无名之剑放在一起,宝剑的剑光相互映照温养,是他向来得意的珍藏品。
可此时居然被人偷了出来,眼看着都已经送下山了,若不是他凑巧在此,岂不是都要被这家伙给得手了。
而这动手盗剑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他那个不成器的二儿子。
薛衣人怒火中烧。
“薛斌!你给我站住!你想把这两把剑带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