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我也不觉得自己会输。”
伴随着她这句足够自信的话,依然坐在位置上尚未起身的人都看见了这空中数道流光的轻击。
那看起来只是在这朔风之中夹带上的一缕颜色。
可只有身处其中的人知道其中的凶险。
时年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有些不够看了,她想看清李寻欢发出的飞刀的每一个手指关节的动作,如流光般惊魂慑魄的飞刀也必须看清它们的走势,因为当她手中的蜃楼刀发出的时候,她要的不是她的刀先割断对方的喉咙,而是打下对方发出的飞刀。
炭火炉上未曾撤去的酒在此时开始沸腾,这些蒸腾在空中的酒气让人越发能感觉到这飞刀的操纵者是个何等酗酒如命的疯子,失败者,逃避开一切藏匿到关外的懦夫。
但这一声声飞刀断折的声响中,是他依然不疾不徐地出刀。
他已经看出了时年是在观摩他的发刀,更知道以她此刻的控线飞刀之术拦截,甚至可以到江湖上声称自己已然破了李寻欢这飞刀的例不虚发。
可她其实是在磨刀!
在给自己的刀找到一个突破的出路。
或许今日找到的只是撬开了一个口子而已,她却必须迈出这一步,因为她的外功领悟境界已经远远低于她的内功造诣。
李寻欢又怎么会不成全这个武道上的天纵奇才。
他向来是欣赏年轻人的活力和拼劲的,这才让自己也保持住了几分这样的状态,而现在这个站在他的对面刀光化作一道游动的罗网的少女,需要的正是自己的这份助力。
这一刀轻得让人几乎以为他没有出刀。
他的手势慢到足以让时年反复验证自己有没有漏看他的任何一个动作。
但这把刀快到让人以为它还在上一处的时候,已经突破到了下一处。
所以当刀过无声之时,围观的几人也意识到了,这一次时年的飞刀没能拦截住这把破空而来的飞刀。
然而当这骤然一现的寒光果然如时年所说击打在她的肩头而不是咽喉的时候,在场众人听到的并非是刀刺入身体的声音,而是一种与飞刀相碰有别,却也依然是金属之间相击的声音。
这把飞刀落在了地上,在它的刀身上出现了一道道皲裂的痕迹,下一刻,这把飞刀化作了一片零碎的铁片。
李寻欢丝毫也不意外会出现这样的场面,这把刀已然可以称得上是功成身退。
至于它撞上的到底是对方的护体真气,还是什么如同金丝甲一样的护身宝衣,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是我输了。”他长出了一口气,指导战也好,生死战也好,这都是一个绝对可怕的对手。
李寻欢毫不怀疑只要他这最后一下飞刀不是打偏了,而是当真为了维护那例不虚发的名声直刺咽喉,这周围黏着沉重的刀气足以直接取代有形的刀,拿下他的性命。
“不能算输。”时年摇了摇头,“李探花的飞刀是真正将飞刀当做飞刀来看待的,而我是拿飞刀当刀在用,何况你已经看出来我在趁机偷师学艺,却依然没有藏拙的意思,江湖上对你的称誉并不为过。”
时年的手中又多了一把飞刀。
这把飞刀显然要比她手中的蜃楼刀朴素不少。
在刀入手中的瞬间,这压迫在整个小院中的气息好像突然收敛不见了,可在她的手中,看似缓慢的出刀,分明是与李寻欢那最后一刀相似的动作,也是周身煞气灌注入其中的惊艳一刀。
刀光划破突然无人开口的沉默。
在几乎无从捕捉的轨迹消失前,已然钉在了一旁的树干上。
而串在刀上的,正是一只凑巧经过的蚊虫。
“多谢指教。”时年露出了个越发轻松的笑容。
铁传甲有些放心了,因为这场交手不仅无人伤亡,甚至还是自家少爷给这个登门拜访的小姑娘上了一堂飞刀的指导课。
然而下一刻他那张憨厚的脸上的笑容便收敛了起来,因为他看到这少女重新披上了白氅后神情也化作了塞上风雪的冷淡,就好像方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简直将翻脸无情诠释得淋漓尽致。
“李探花,现在我们可以来说说第一件事了。十年前王公子意欲出海远游,却遗憾自己没能找到一个称心的传人,听闻李探花的品行后便想着将此事托付给你,可惜你当时出关去了,便将怜花宝鉴交到了李园你那位未婚妻的手中。”
李寻欢的面色一变,因为他此前从未听过这怜花宝鉴被送到家中的事情,当年他从关外回来便遭遇了伏击,也正是这次伏击,让他结识了龙啸云。
他与龙大哥一道回的李园,后来的事情……
“敢问李探花,如今怜花宝鉴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