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往日里在京郊的打猎如今也派上用场了。”胜玉强夸赞了一句。
方应看对这句夸赞不置可否,但他还需要胜玉强为他卖命,便也不吝惜于露出了个接受对方赞美的笑容。
他又紧跟着说道,“先别高兴得太早,追踪的和逃命的都比我们出发得早,我们追上他们甚至是抢在他们前面埋伏起来,所需要的时间绝不短,到时候可未必就是我熟悉的地方,也得劳烦各位,来一出八百里加急的追击了。”
他听到身后有人说了什么愿为小侯爷效力之类的话,却没当真放在心上。
他选人是随便选的吗?当然不是。
元十三限这样的人身上的武功秘籍,尤其是早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的山字经、忍辱神功和伤心小箭,他既然已经视为了自己的囊中之物,便也自然希望知道他拿到的人越少越好。
所以——
他先找上的是不怕丢了性命的人。
临近日出之时依然昏暗的光线里,冷风吹开他鬓边的头发露出的那张脸上,带着一种远比此时春日凌晨更冷的温度。
文雪岸是死士的做派不算在内,胜玉强是江湖上出了名的不要命,余好闪出自囚徒,杀人不留余地,也不给自己留下退路,张铁树和张烈心这两兄弟身上的人命官司让他们总是以搏命的方式在战斗。
所以他们一定会让他得偿所愿,同样就算在达成目的之后死在那里也不奇怪。
迷天七圣盟的人还未正式在人前替他效力,他们死在那里有什么关系,另外两人也是同样的。
他不带八大刀王随侍,而是带着这些人,又岂是因为那八人需要在京城中制造他还在那里的假象!
他唇角的冷笑绝不会被他身后跟着的几人察觉,等到日头初升,穿过了林子踏上宽敞些的道路后,后面的马匹能与他并驾齐驱的时候,他那种带着冷意与恶意的笑容又变成了一种春风温煦的气场,更是带着一种气定神闲的意味。
在一日的奔马赶路,临近傍晚收到了前方的飞鸽传信后,方应看更是多了几分把握。
他朝着时年的方向看去,确认对方在昨夜几乎没能睡上多久加上今天白日的赶路后,并没显露出什么疲惫的状态,不由松了口气。
“今夜要辛苦各位了。”方应看扬鞭指了指前方隐隐绰绰可见的山,虽然此刻还只是在薄暮昏暝之色下浅淡的一条,却也已经能看出那不是什么规模太小的山。
“我的人得到消息,元十三限和六合青龙刚到前面的镇上,我们正好抢先一步。”
元十三限要追击的人已经翻过山去了。
其实从他的角度来说,他隐约觉得此番压制住诸葛神侯,只需要拿到那群作祟的乱党就能够在京城里站稳脚跟这件事,已经有了点蹊跷的意思。
所以他并没有急着带人继续追赶,而是先在镇上的农家借了口锅,解决了他们几人的饭食,打算先休息一阵再继续行路。
他这个选择并不算奇怪,不过又成了方应看用来跟时年解释他和逃命的那一伙人是一道的理由而已。
而元十三限又怎么会想到,他虽在京城里久不得志,却也是蔡京一党□□夫最高的人了,居然会有人盯上了他离开京城的时机,打算从他的手里捞到莫大的好处,甚至想要了他的命。
他在江湖上行走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荒诞之事!
他的徒弟还在收拾炊具,时年等人却已经在暮色四合的昏暗中登上了山。
山岭之中的路很多,可要让元十三限等人还能继续追下去的,能行马的路只有一条,也势必会经过山顶上的那座寺庙。
这是一间看起来曾经辉煌过,现在却已经久未有什么人在此修行的寺庙。
斑驳的庙门还残存着一点昔日的气派,或许也是因为它处在甜山山峰顶上,这才让人觉得勉强还留了些许居高临下的态势。
在庙门之上的牌匾上写着“老林寺”三个字。
其他人还在犹豫,时年已经足不沾尘地进了寺庙之中,这一手凌波无痕的轻功,看得胜玉强眼皮一跳。
他先前说自己那什么鸳鸯戏水步和鸳鸯玉环步只是逃命的本事,实则心里是对自己的轻功暗器都很得意的,但跟这位一比,又实在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功夫了。
无怪乎小侯爷对这姑娘如此看重,光是这无声无息的轻功就已经让人防不胜防了。
而偷袭正需要的是这门功夫。
方应看深知时年现在露一手,总比一会儿打起来的时候,还有人觉得可以取代她的位置去跟元十三限叫板得好,他满意地笑了笑,从老林寺的院墙上翻了过去。
等他进入主殿的时候,看见时年正看着殿中的十八尊罗汉像和早已经无人打理的长明灯发呆。
“我带你们来这里不是让你们埋伏在庙里的。”方应看开口道,“他们在山下已经休息够了,没必要再进这庙里一趟。”
他并不奇怪从时年这里没得到回应,反正她并不需要了解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腰间血红色小剑,也便是那把血河神剑忽然出了鞘,将面前的一尊金身罗汉像给挑了起来。
剑本易折,但血河神剑并非是寻常的剑,方应看在力道的控制上也堪称是个奇才。
剑尖挑着佛像,竟像是挑着一颗小石子一般。
“这佛像我却有用。”
一缕暗沉的暮光从这老林寺的屋顶碎瓦间照下来,正好照在他剑刃之上的剜心剖腹无眉罗汉之上,也照在他那张俊俏却带毒的脸上。
“神佛拦路,多有意思的征兆不是吗?”
确实很有意思,时年不由抿唇一笑。
这尊神佛稍微宽一点,便可足够拦上两个人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