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希白是个好用的人才,起码比杨虚彦和石之轩都好用得多,也好掌控得多。”
婠婠的指尖勾着一抹鬓边的头发轻轻打卷,语气里带着三分虚实不明的亲密,“如果让邪王听到,自己的弟子比自己好用,就连杨虚彦的名字都比他排在前面,他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其实倘若让师父去见见他,他的表情一定更有意思,可惜——”
“可惜圣君阁下并没同意师父的这个提议。”
“因为还不是时候,”时年回答道,“起码,还得等到天莲宗的那位到来,否则邪王若是在两派六道的关键人物来齐之前便被气死了,这罪要怪在我的头上。”
若非顾虑时年这惊人的武道修为,婠婠实在想上手看看她这张嘴里是如何说出这些,倘若石之轩听到才当真要被气出个好歹的话来的。
“好吧,既然如此,你说的那件事交给我来做,还有别的话要说吗?”
婠婠的身量其实不低,但时年为了易容得更像是个少年垫得有点高度,是以她此刻可以清楚地看见婠婠抬眸露出的清透目光中的期待。
尤其是在她说出个“有”字的时候。
虽然下一刻婠婠的笑容又一次陷入了凝滞。
“我想问问边不负的事情。”时年说道,“边不负和东溟夫人是否有什么联系?”
婠婠觉得自己果然还是被美色迷惑了,才会期待对方在这等良辰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可惜这显然是个不解风情的呆子。
“你为何会觉得边不负和东溟夫人有关?不过你若说到东溟夫人,那与我阴癸派还真有些关系,既然公子是未来的圣君,便算是自己人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她是我师父的女儿,只是在二十年前就离开阴癸派了,所以我也没有见过她。”
“至于边不负……公子夸我眼力好,自己自然也不差了,我厌恶他厌恶得厉害,谁让那老色鬼总是明面上对师父尊敬有加,暗地里却怀着觊觎之心,对我也时常态度轻慢,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谁。要我说公子这一刀实在漂亮。”
时年心头一震,却并没在表面上显露出分毫。
东溟夫人居然是祝玉妍的女儿,那便或许是她的姐姐了?
也无怪乎当日她窥探到的她与女儿的对话中,在提到祝玉妍那不争气的女儿,在比斗前夕跑了,会用这样奇怪的语气。
但再一想单婉晶与边不负之间的长相相似,她忽然有些让她觉得对东溟夫人来说极有可能是旧日疮疤的猜测。
她眼神一沉,顿觉让边不负死得太过痛快了些,但婠婠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试图让她回神后,时年又相当自然地展露出了个看似没甚异常的笑容。
“我问完了,边不负之死倘若阴癸派中还有人需要我给个交代——”
“不必,师父说了,边不负没尊奉她的命令贸然出手,属实是死了也白死,”婠婠打断了她的话,“至于阴癸派的其他人,不日之内也会抵达襄阳觐见圣君。可惜我要去侯希白那家伙往竟陵走一趟,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圣君威慑魔门八方来客,到那时候,可不能说婠婠不来祝贺。”
她说完这话便仿佛一片飘羽一般从窗口跃了出去,这赤足白纱在月光之中形成一种朦胧之美来。
也不知道婠婠的性情中是否有祝玉妍的投影,能将徒弟教成这样,实在是让时年对祝玉妍也多生出了些好奇。
以及,她同样好奇,到底她的父亲是谁。
祝玉妍的天魔功,倘若时年不曾看错的话,已经有了几分不涉情爱心境无垢之感。
不过现在想这些并没什么意义,还不如想想祝玉妍刻意让婠婠前来提醒的,宋阀四公子即将到来,到底该如何利用。
宋师道正如婠婠所说已经在赶来襄阳城的路上。
两年前在丹阳城中见到了傅君婥,宋师道便对她一见钟情。
他尚未从佳人来自异域,除非叛出家门,他绝无可能与对方结为连理的打击中缓过神来,便已经得到了傅君婥丧命于宇文化及之手的消息。
他在宋家负责海盐私运,此刻这乘坐的艨艟便是贩海盐的私枭船。
长江水道之中,能比得上他这数条船的屈指可数,他站在甲板上看着奔涌的江流,俊俏的面容上露出了几分惆怅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