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沉重的脚步,沉重得越发接近,也让阿城的心肝越发狂跳。但越是狂跳,他的面上越是冷峻,他和阿钧的配合是那么的完美,完美得无懈可击。
「哒、哒」
忽然,脚步声停了下来。
「咔」
一声细不可闻的声音从书房门处传了过来。就在细响出现的那千钧一发之刻,钧哥平稳又完美得在纸上勾勒出最后一笔。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飘到另一边开着的窗户,纵身一跃。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门被推开了一条缝。一双眼睛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门缝之后,幽幽看了进来。
阿城冷静又从容地放下了自己的笔。
很是淡定,很是平静。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仿佛自己没有在奋笔疾书,他的好兄弟也没有跳出窗去。
这一刻的他,就像是一个认真的学子。从未摸过鱼练过剑,一直在好好学习做着课业的学子。
他,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头。
“父亲,你回来了。”
幽幽注视着屋内的阿城他爹:......
要不是老爹我回来的时候在码头听别人说你整天在海边耍剑,从太阳未升起到太阳下山,我都信了你现在好学的鬼样。
这个臭小子,会装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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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推开门,负着手一步一步踱到阿城的身边。他深深地盯着阿城的眼睛半晌,阿城淡淡的看着他。
这一刻,除了窗外的钧哥,没有人知道方才的书房内一些是那么的紧迫。也没有人知道,他们那冷酷的面下藏着的是怎样狂跳不止、仿佛要跳出喉咙的心。
阿爹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张治论看了起来。阿城的心又开始有些狂跳,因为他知道,那是阿钧写的。
阿城不知道,他的阿爹是否能看出其中的不同。他活了十六年,却从未像这一刻一般期盼着他阿爹读不懂字。
好在,虽然阿爹不是个文盲,但钧哥的仿写技术着实高超,愣是让阿爹看不出半分蹊跷。
然而,年轻的阿城和钧哥并不知道,没有蹊跷反而是最大蹊跷。
因为阿爹知道,他的好大儿阿城从小痴迷练剑,虽然脑瓜子很聪明却从不用于学习,觉得那治论枯燥无比,便是因课业被迫去看也是囫囵吞枣,自己写课业时明明可以写好却永远是在糊弄。
糊弄得写到最后根本不好好写字。
如此阿城怎会写出整洁的文?连最后一个字都是规规矩矩,完全没有飞起来。
可阿爹左看右看却怎么也找不到不对的源头。他眉头紧蹙,内心嘀咕:不是吧?总不可能是臭小子突然转性了吧?
阿爹他左思右想,百思不得其解,终还是半信半疑地放下了手中的课业。
他缓缓在书房转了转,路过满是课业的书桌,踱过开着的窗户,顿了顿。
阿城心里一个咯噔。
阿爹没有停下,又走向了挂着阿城佩剑的墙。他抬头看了看墙上那柄长剑。
那是他夫人留下的,也是夫人取的名叫飞虹,乃是用海外寒铁精英所铸,吹毛断发。凌厉得就像是她的人,果断又决绝。
阿爹转身看向阿城那双像极了其母亲的眼,看着那真挚平静的眸许久许久。
终于他出了声了,他缓缓叹出一浊气,说,“孤城啊,你母亲也走了有些日子,可有想她?”
阿城想到他娘走的时那潇洒无比的背影,回答得很是干脆,“不想。”
阿爹一梗,又很快恢复了过来。他习惯了,他的儿子总是这样干脆,干脆得让身为老父亲的他无法接话。
阿爹又叹了口气,“我这次去海那边遇到了你娘,她现在在外一副男人的打扮。”
阿城并不是很感兴趣,他娘是那么潇洒的女人。
他娘告诉过他,她当初眼瞎被阿城他爹那帅气的长相糊住了眼,没看透此人臭男人的内心。成了婚才发现,这厮就是个可恶的封建男子,希望女人为他当那贤妻良母洗手做羹,真是烦人。
当时正值阿娘怀孕也不好走人,干脆生下了阿城,又怕自家好大儿被该死的臭男人养成同种臭男人,她又装了贤妻良母十几年养她的好大儿。
如今阿城终于长大有了自己的想法,可以撒手,阿娘就走了。她要去看看自己的小姐妹,顺便去干翻那个让她记了十几年的死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