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不出话,谢辞故换了方向:“我们初来乍到,不知贵宝地做生意的讲究,老人家可否告知一二?”
“你们要做生意,那得去拜会四老爷。花悦镇的一花一草想卖出去都得经过他点头。”这个问题又回答得积极热情,看来这里的人并不排斥与外地有往来,甚至很期待花卖出去。
谢辞故了解到,花悦镇共分五个村落,有近千人,其中以张姓氏族最为势大,几乎垄断了花悦镇的花卉售卖,也是镇上最有钱的人家。
俗话说,富不过三代,但偏偏这张家气运极盛,做什么都顺风顺水,反倒是那些与张家作对人最后都没什么好下场。
全老汉也姓张,是较远的旁支,他口中的四老爷,是张氏如今的族长。
“明天我带你们去见四老爷。”
他们又不是真来做生意的,谢辞故忙拒绝:“倒也不急。若是方便,我想先看看镇上的花。等回禀东家,敲定主意,再去拜访张四老爷,如此也不算冒昧。”
“那明天我让我家小子带你们去转转,他去田里干活了,晚些回来我与他说。”
“有劳了。”
……
晚上,两人被安置在收拾出来的偏房内,林凡躺在几块木板拼凑的床上,头下枕着他的小包袱。
谢辞故则搬了两条长凳拼在一起,将腿放在上面,背抵着墙,准备将就一晚。
林凡拿着一块穿了绳子的铜钱吊在自己的嘴前,感叹:“这里的女人戴面巾也就算了,干嘛还在面巾前坠铁片?说话吃饭多不方便?”
“你好奇刚才怎么不问呢?”
林凡哼哼唧唧:“我懒得问。这里的人不爽快,要么支支吾吾,要么说半句掐半句。”
这点谢辞故也赞同。镇里有事情瞒着他们是必然的,问题在于他们两个外来人怎么才能让本地人将花悦镇的辛密尽数相告?
用钱,林凡不干;用武力,又不太适合。要怎么找到突破口呢?
林凡又问:“明天你真要去看花?”
“左右没有线索,静不如动,多走走说不定还有意外发现。你不想去可以等我回来。”
“我也没说不去,但愿不要白费功夫就是了。”林凡嘟哝着翻了一个身。赶了一天的路,身心俱疲的他很快便睡着了。
在他均匀的呼吸中,谢辞故也闭上眼,渐渐沉入了梦境——
是风铎清脆的响声。起风了,莲池泛起波浪,露出含苞的菡萏。昨夜有雨,池边海棠零落了一地。再往前,是水榭入口,匾额上题“泽世”。
泽世堂。
自当年狼狈逃离云麓后,也只有在梦中谢辞故才能故地重游。而十次里也只会有一两次这般安宁祥和,更多的时候,地板上淌满了血,滴答滴答,如同挥之不去的梦魇。
“嘶!”抽冷气的声音将他的目光引向水榭内。
彼时还叫薛朔的他,正坐在摆着药瓶桌矮几边给身上的伤上药,绷带圈圈向上,包裹住尚泛鲜红的条条伤疤。
一个身着墨青长袍的男人坐在他对面,适时给他递去药瓶或绷带。
这是他当时尚活着的师父,谢晖。
“阳泽”其实才是谢晖的字号,但因其卓绝风姿与传奇经历,世人更喜用“遗世天君”来称呼他。
谢晖相貌很是出挑,俊得明快利落,一双桃花眼澄明透亮,总带着几分笑意,仿佛永远不会被世事摧折,不会对人世失望。闻君扬的五官很像谢晖,但却少了这股神气。
有人说谢晖就是凭一张脸才将闻家嫡女迷得神魂颠倒,不顾其出身低微,招他入赘,还将他捧上云麓山主之位。
这话带了强烈偏见,但对“将师娘迷得神魂颠倒”那部分薛朔是认同的。
准确地说,他们都对彼此用情至深,受到了对方极深的影响。因此,生性散漫淡泊的谢晖才会愿意在闻秦月亡故后继续担任云麓山主,承担起这份本不属于他的责任……
“右手恢复得怎么样了?”谢晖开口关心自己的弟子。
薛朔看似不以为意地回道:“不碍事。你忘了,我两只手都可以使剑的。”
谢晖听明白了,就是没好全。
细微的迟钝对常人来说无碍,但对剑者来说是致命的缺陷。他看着弟子的右手,眼露歉疚:“那孩子的事,辛苦你了。”
薛朔不乐意听这种话:“我自个儿乐意,和你没关系。”
谢晖不这样认为:“是我引你入修途,你如今与以后的样子永远不能说和我没关系。”
“师父。”
薛朔的语气忽然认真起来,谢晖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