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好。”
一觉睡到天光大亮,简觅夏醒来发现身边没有人,趿棉拖鞋走出去,隐约听到附近有人说话。正要藏匿起来,人就从楼梯走了下来。
路萍看到简觅夏有些惊讶,回头看身侧的路温纶。路温纶摸了摸鼻子,走到简觅夏身旁,说:“妈,给您介绍,这我女朋友。”
简觅夏不应有疑,端出面对长辈的装模作样式乖巧,“路萍阿姨您好,我是简觅夏。”
路萍挑眉,“我知道……”又皱皱眉头,“噢……”
路温纶笑,“妈,您忙去吧,我一会儿就带她到处转一下。好不容易来一趟么,晚上就得回去。”
路萍点点头,给了简觅夏一个友好微笑,“好好玩儿,阿姨还有事,先走了。”
路萍拐角下楼,又朗声道:“你俩记得吃早餐啊!路温纶,听到没有?”
“知道了!”路温纶掩藏些许笑意,又道,“谢谢妈!”
简觅夏小声问:“没事吧?”
路温纶轻松道:“没事儿。”
他们驱车上街吃老北京早餐。好似简觅夏真是一个外地游客,接着路温纶又带她去老胡同里转悠,给她看北京的春。
他们经过裁缝店,一切如旧。踅至从前的画室,在院门口张望,集训的学生出来洗笔,男孩女孩吵吵闹闹。
他们看见他们,有一点好奇。大胆地女孩道:“你们干什么呢?”
简觅夏对路温纶笑,拉起他便跑。他不解,为什么逃跑,她说一会儿给老师逮住,罚十五张速写就惨了。
路温纶笑起来。阳光和那年一样,一切都一样。
“你不许退出,你要来看我的秀。”
“但是……”
“我根本就不在乎那些啦。而且他们讲你潜规则我欸,想想就好刺激,说不定就是给你量衣时,把你扑到在了裁剪台上。”
“你再多说一点,就不要走了。”
机场里肩摩袂接,分别的男女不顾周围眼光拥吻。简觅夏和路温纶都看见了,像是看见从前的他们。
现在他们只是轻轻拥抱。
“等我。”他说。
思绪和回程的航班离开地面。
简觅夏还有很多话,没有同路温纶说。譬如父权制与资本社会对女性的结构性压迫,婚姻的本质,背后是利益置换而非“爱”。议题宏大也细微,具体到像路温纶这样的家庭,一定有严密防守的婚前协议,婚后更有生育的压力,一来一往讲条件伤感情。
的确,他们恐怕不用计较谁来做家务,谁多牺牲一些工作时间顾家的问题,但凡事没有绝对。成为妻子的简觅夏,是太太,还是那个做设计师的太太?总归不是设计师简觅夏。即便有一日光环大到时装界无人不知,回到以先生或先生的家庭为主的场合,依然是一个从属者。
旧时女作家要署名一个男性的名字,女科学家以夫人的称谓印在教科书上,人们说如今不一样了,哪里不一样,是同工同酬,还是入职面试时对女性苛责的问询?男人说上帝创世造人,力量的悬殊决定男人理应拥有更多荣誉,可最远古女人也和男人一样狩猎,遗迹化石就是证明。漫长的阴谋缔造了女人专属的爱情神话。
爱情,是本世纪最大的悖论。
我要爱,更要智慧、力量和作为人类应该拥有的尊重。
我最爱自己,这是我站在这世上的理由,并非可耻的事情。
回到公寓,简觅夏查看邮件,看到了自己入围决选的通知。
不用想,聊天群充斥对简觅夏的入围质疑。一个女人同“条件差”的男人在一起会被取笑,同一个“好太多”的男人产生联系即可就会污名缠身。即使在所谓开放包容的时尚行业,依旧充斥金字塔结构批判,这就是一个最最普通的女人的命运。
但是没关系,这绝不会是终点。
一个自小混沌爱的女孩,已经锻造出了自己的清澈力量。
美即一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