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后来,大家都在说:“还好抢救过来了”,“肇事者太恐怖了,死了活该”,“没事,至少她的命保住了”……
袁山河静静地坐在台灯下,看着那个独奏的姑娘。
人在少年,不曾经历过生活磋磨,眉梢眼角都带着顺境酝出的从容骄矜。
可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会经历挫折,前半生越顺,挫折来得越晚,打击越沉重。
他看了很多采访,叶知春笑着对镜头说:“我从四岁开始学大提琴。”
记者问她:“每天都练琴吗?”
“没有一天落下。”
“未来有什么愿景?”
“嗯,说是愿景也不算吧。其实国内学习大提琴的人并不多,如果我能让更多人领略到它的魅力,就很高兴了。”
四岁,差不多是一个人开始记事的年纪。
二十七岁的叶知春,与大提琴相伴二十三载,一夜之间要告别它。她要告别的不止是今后,还有从前。
袁山河问自己,如果是他,他能接受吗。
后来合上电脑时,他又低声笑笑,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他这辈子,告别的东西还少吗?
音像店。
乐队。
妻子。
家庭生活。
不同的是,他知道叶知春和他不一样,顺境中的孩子没有他这样打不死的精神,公主落难时,没人拯救,一般不是饿死就是……被拐卖?
袁山河被自己逗乐,他果然很爱国,童话故事到他这儿,也有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色彩。
六
隔日,袁山河又去了趟十三楼。
正值饭点,大家热饭的热饭,去食堂的去食堂。
袁山河带着吉他跑到护士站,他弹琴,大家唱歌。
昨天有人离去,不少病人情绪低落,被他这么一搅和,又高兴起来。
他们唱:“往前一步是黄昏,退后一步是人生。”
他们唱:“别怕以后将如何结束,至少我们曾经相聚过。”
护士站的姑娘们都很高兴,有人饭都不吃,赖着不走。病房里的家属也哈哈笑着,说“还好有山河,住院也没那么无聊了”。
只是走廊尽头依然静悄悄的,日光照进来,把苍白照得更苍白。
一连唱了好多天,从任贤齐唱到周传雄,从张学友唱到张雨生,就在袁山河研究歌单,开始琢磨是不是要考虑一下卓依婷了,那间病房终于有了动静。
那天中午,袁山河唱的是张学友,《她来听我的演唱会》。
我唱得她心醉
我唱得她心碎
唱到这一句时,他似有所感,忽然抬头望去。
走廊尽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个小小的人影,逆着光。她坐在轮椅上,安安静静地看向这边。近处的热闹,远处的寂静,像是她壁垒分明的人生。
袁山河停下来,从包里拿出巧克力分发给大家,然后放下吉他,走向她。
走近了才看清她的表情,依然是孱弱苍白的脸,唯独一双眼睛黑白分明,藏着不易言说的抵触与渴望。
“是春天的春,对吧?”
——这是袁山河的开场白。
他弯下腰来,伸手递给她一颗圆圆的巧克力球,包着金箔纸,在太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
叶知春没有伸手来接。
他也不介意,轻轻拉过小姑娘纤细的手,把巧克力放在她手心,然后指指自己。
“袁山河。”
约莫一个月前,她在天台上指着自己,断断续续说了五遍:“cun。”
而今,袁山河指着自己,含笑说了五遍:“袁山河。”
最后一句,他直起腰来,望向窗外郁郁葱葱的春天。
“花都开好了,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看看,叶知春?”
作者有话要说:姑且算作有缘人相遇,彼此治愈的故事。
我很久很久很久没有写过短篇啦,兴之所至,大家看个开心。
以及,听说前阵子有人看文不留言,最后被警察叔叔抓走了(不是……
50个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