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修)

片刻后,孩子仿佛被逗乐了,突然发出清脆稚嫩的笑声,甚至还挥舞着小手,那样子好像很喜欢。

他抿唇,削薄的唇显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道:“看着挺像我的,他也很喜欢我,知道我是他的父亲,想必是盼着我来接他。”

乌苔见此情景,略松了口气,心里又觉得有些酸楚。

小铭儿并不是随便会喜欢什么人的,嬷嬷当初照顾他,也费了一些心思来让孩子熟悉,如今小铭儿见了父亲,倒是喜欢得很,果然是父子连心吗?

如果这样,她倒是安慰了,不管自己将来前途如何,至少这个孩子,他应该喜欢,多少会念及一些父子之情。

这时候,马车开始前行了,走得并不快,而且马车很大,坐在上面果然很稳定,这远不是乡下的车马能比的。

孩子在懋王怀里,轻轻逗弄着,乌苔只好坐在那里,低头看着孩子,看着孩子去摸懋王衣服上的碧玉扣。

懋王握住孩子的手,疑惑地问乌苔:“他的手怎么这么娇嫩,怎么这么小?能握住东西吗?”

乌苔只好道:“自然是能。”

懋王便将碧玉扣放在小铭儿手中,低声说:“你喜欢这个?倒是像你母亲,你母亲喜欢金的,你喜欢玉的。”

乌苔从旁听着,想起过去,只觉得心里说不上来的滋味。

如今的懋王,让她琢磨不透,她也不知道懋王会怎么处置自己。

片刻的温情,她并不会信,懋王必是已经知道自己欺骗了自己,他当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也许鸩酒,也许白绫赐死,最好了,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永远关在冷宫里。

只是孩子呢,他看起来倒也喜欢孩子,应该不至于就这么要了孩子性命,可是他以后总会封皇后吧,皇后会生孩子,有了多个孩子,他对小铭儿的喜欢自然会被分走,到时候自己的小铭儿也许受人欺负。

就像他小时候一样。

想起这些,突然鼻子发酸,但是此时也不敢多想了什么,他能饶过孩子一命就算万幸了。

乌苔又想起来谈步瀛,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这大半年的时间,一直都是他照顾着自己,尽管开始自己有怀疑,现在却是把他当亲人了。

懋王一定不会放过他吧,但是此时,乌苔也不敢给谈步瀛求情。

懋王便是再恨自己,也不能容忍他的王妃竟然和别的男人以夫妻相称。

他这性子,自己越求情,他的杀心越重吧?

而就在乌苔胡思乱想的时候,懋王就在那里逗着小铭儿,突然,小铭儿张口,“哇”的一声哭起来。

懋王有些笨拙地抱着他哄。

乌苔从旁,小声提醒:“兴许是尿了。”

懋王便检查了检查,却并没尿。

乌苔只好道:“那应该是饿了。”

懋王:“饿了?那应该喂他什么?做些膳食?”

乌苔:“不能吃寻常膳食,得喂奶。”

懋王一听喂奶,那目光便扫向乌苔的胸部。

乌苔脸红耳赤:“不是的,我不能喂奶,家里有奶娘,奶娘给他喂奶,不过现在奶娘——”

她哪知道,现在奶娘在哪里。

懋王颔首,终于明白了,当下便让人停了马车,于是就有人抱着小铭儿出去。

乌苔这才彻底放心了,心想,他也许知道这是他的孩子,他到底是对自己的骨肉存着父子之情吧。

她正想着,就听到脚步声,接着懋王便踏入了车内。

本来宽阔的马车,他一进来,空间便变得局促起来了。

此时没有了孩子,乌苔便起身,直接跪在了她面前,恭敬地道:“殿下,妾身愿一死以谢罪,只请殿下善待孩子,孩子是你亲生骨肉。”

她是想着,若是自己死了,那便可以死保住“懋王妃”这三个字的清白,也泄了懋王的怒气,如此一来,小铭儿自然可以保住身份。

懋王却疑惑,淡声问道:“乌苔在胡说什么?”

乌苔抬起头,看向他:“殿下,你又何苦这么戏耍妾身?”

懋王抬起手,修长的手抚着乌苔的额发,怜惜地道:“这些日子,乌苔想必是吃了许多苦头,倒是看着消瘦了许多,脸色也颇为苍白,等回去宫里,朕着令太医给乌苔好生调养。”

乌苔听着这话,只觉得茫然,她不知道懋王到底是什么心思。

懋王叹了声,牵住乌苔的手,将乌苔扶起,之后抱住乌苔,将乌苔圈在他怀中。

她确实瘦了许多,被他这么环住,只觉身子纤弱。

懋王:“都是朕的错,乌苔吃苦了,朕应该早些过来接你回去。”

乌苔却是越发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会说出这种话,他是做梦没醒,还是以前的记忆依然没恢复?

但是……不可能,这么久了,他应该恢复记忆了。

就算不恢复,遇到这种事,他不是应该问问为什么吗?

不过乌苔没敢问,她觉得,自己如今就是行踏在那春日薄冰上的顽童,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她不敢惊扰懋王,更不敢多说什么。

马车继续前行,前面有沉闷湿润的马蹄声,后面也是,看得出,这次他出来,阵势了得,她是绝对不可能逃的。

她便想起来谈步瀛,谈步瀛说出去看看,结果再也没能回来,不知道怎么样了。

也许已经死了。

这让她有些伤心。

她没见过母亲,谈步瀛是母亲嘱咐了来保护自己的,到底是一个念想,况且这些日子以来,便是石头人,也存了几分情义在,终究是陪了她这么久。

她抿唇,低下头,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想了。

约莫行了半个时辰,马车到了镇上,一到了镇上,便有当地官员匆忙来迎,一时灯火通明,车马如龙,当地乡绅官员便在雨中迎接着懋王,还引了一些老百姓围观,那阵势自然浩大。

懋王扶着乌苔下了马车,下面便哗啦啦跪了许多人,全都是只见后脑不见脸的。

乌苔越发疑惑。

其实若是懋王见了自己大怒,她倒是知道怎么应对的,她把他骗得团团转,不知道说了多少瞎话,他自是应该生气。

他生气了,她就任凭他处置就是了,只要不伤害小铭儿,她是怎么都行。

但是现在,他不生气,甚至眼底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倒仿佛他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任何事,连那大半年的分离都没有,这让她忐忑起来。

就是明知道有一把刀会掉下,她不知道什么掉下,甚至不知道会以怎么样的方式掉下。

心自始至终都是提着的。

懋王挽着她的手,就在众人的拥簇中,进了行馆,看得出,这所谓的行馆是当地士绅的别苑,修建得还算齐整,只是略有些乡下富人的炫耀感罢了。

懋王领着乌苔,进去了后院,这时候,那连绵的秋雨总算停了,天边已经隐约露出了白。

懋王:“你先歇息片刻吧,等明天天亮了,我们就要启程过去云安城,这次我临时出行,不可离开云安过久。”

乌苔望着懋王,她希望得到解释,但是看来,懋王是不会给她解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