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也是后来,当叶蕴年陪着乌桃走在桥上时,他才突然想明白的。
他的眸光变得悲伤而无奈:“当我走过北大红楼的时候,你就躲在他的身边,是不是从那个时候,我们就注定擦肩而过了?所以后来无论我怎么努力,在你心里,我和他还是不一样的。”
他的声音也沉痛起来:“小时候,你让我读书,给我讲白雪公主的故事,我觉得没意思,可是你却很喜欢,我知道那个故事是叶蕴年讲给你的,我也知道,叶蕴年就是那个故事里的白马王子,而我,就是里面的小矮人,对不对?”
或许是洛再久的样子太难过了,以至于乌桃并没办法再生气,也没办法一走了之。
她望着他道:“再久哥哥,喜欢这种事情,真得很复杂,许多情绪我也并不明白,可是在我眼里,他真得很好,不光是因为他的学识和家世,还因为他就是他,反正各方面都很好,我看到他就觉得,他是一缕阳光,让我黯淡的人生变得明亮起来,让我觉得梦都是甜的,也让我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
她想起来自己刚才的犹豫,终于还是道:“他就是注定站在阳光底下的人,我觉得他就是我的梦想,我想成为他那样的人。当然也许这并不是全部,也许还有我也说不明白的别的什么,反正这就是我的心情。”
“人生真得好苦,我们经历了那么多事,为什么不能努力让自己心里好受起来,他让我觉得空气都是甜的,那我就想和他在一起,这个需要问为什么吗?”
当乌桃这么说的时候,洛再久眸底的光一点点黯了下去,他钳制着乌桃的手也终于松开了。
乌桃垂下眼睛,轻轻地说:“对不起,再久哥,我们真得不合适,其实即使没有叶蕴年,结果也是一样的,我希望你能够过得好一些,如果我能做什么让你高兴,让你生活好起来,我是很愿意做的。但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一个人,我能分辨得清楚。”
说完这个,她再没看洛再久,低头拎起那筐螃蟹,提着回家去了。
回到家里时,孟士萱正在家咬着笔头写稿子,看到她回来了,忙跑过来问:“怎么样了,顺利吗?他爸妈怎么说?”
乌桃:“挺好的。”
说话间,孟士萱已经看到了那一筐螃蟹,一下子惊呼出声:“呀,这么多!从他家拿的?”
乌桃:“嗯,他爸爸单位食堂的。”
孟士萱:“真好!这个螃蟹好,这是苏州的,以前我们北京都吃胜芳的,现在胜芳没了,又吃白洋淀的,白洋淀的我觉得一般,不如南方的好吃,这种苏州螃蟹吃起来味道好!”
乌桃看孟士萱那么高兴,笑了笑:“你喜欢吃,那我们今天炖了,我是想着,给大院里各家每家分两个,剩下的自己吃好了。”
孟士萱自然是乐意,再没什么说的。
乌桃看她这样,心里也喜欢起来,孟士萱经过了这么多事,现在看到一顿吃的都馋得像猫儿,围着螃蟹打转,其实这样未尝不好,说明她是真得走出来了。
果然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伤心事,时间总是能让人忘记一切的。
晚间时候,宁妙香和青桐回来,问起来,青桐是觉得还好,宁妙香却松了口气:“看来他们家人都挺好的,也没什么门第之见,乌桃好命,以后不用愁了,这辈子算是有倚靠了。”
乌桃听着,却是觉得,并不是那么回事,不过并没反驳。
这时候街坊也回来了,宁妙香把家里的螃蟹拿了来,一家分了两只,又亲自拎了四只,给了乌桃姑姑两只,给了腊梅家两只。
回来后,宁妙香眉飞色舞的:“他们一个劲地打听蕴年家什么情况,那样子,啧啧啧,羡慕死他们吧。”
螃蟹很快就蒸上了,这时候正是螃蟹最肥的时候,又新鲜,只吃得人满口鲜,一家子都赞不绝口,可算是吃了一个痛快。
收拾过后,外面风却大了,外面防震棚上放了一些杂物,盖了塑料油布,别吹得扑簌簌响。
宁妙香怕晚上风大了,或者下雨,就让青桐过去收拾收拾。
孟士萱见了,也要帮忙,宁妙香:“你们做这个干吗,进屋歇着吧,和乌桃一起看看书,工作了一天累得慌的。”
乌桃便拉着孟士萱进屋了。
进屋后,门窗关紧了,外面风声才小一些。
进屋后,孟士萱想起来一件事:“对了,我留了一个心眼,你那本书,我没直接拿着过去问编辑,怕惹出事来,我就说我看到过这么一本书,里面是什么什么样子,你猜怎么着?”
乌桃:“怎么着?”
孟士萱:“他那脸色当时就变了,一直追着我问详细的,我有些害怕,便含糊着说,他问我哪儿看到的,我看这架势,哪里还敢说,就是前几年看到的,有些已经记不清了,他却非逼着我把自己记得的抄录下来。”
乌桃:“啊?他还说什么了?”
孟士萱:“后来食堂吃饭时候,我就试探着了下,听他那意思,我说的这个版本从来没有过,而且感觉还信息量挺大的,如果是真的,应该有非常大的价值,他一直让我努力回忆,又问我到底在哪儿看的,说要去找对方问问,希望能找到这本书。”
乌桃:“这样……那就是说这个版本很稀奇了。”
现在她听孟士萱经常提起,约莫也知道红楼梦分各种版本抄本的,反正很复杂。
孟士萱:“不知道,我觉得咱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不能随便和他提这件事,万一惹出麻烦来呢?”
乌桃连连点头,虽然现在已经不闹那些事了,平反了,但是听她这样子,这个版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真惹出麻烦来,那就大了,还是小心些。
她想了想:“要不这样吧,你就随便抄录一些情节,就说你回忆的,到时候给他交差吧。”
孟士萱:“我就是这么想的!随便看几眼,然后用我的话复述复述,抄录下来给他,算是对得起他了。”
她想想,叹了口气:“其实他人倒是还挺好的,但这种事真是怕啊,而且他当时那个表情太郑重了,感觉像是什么大事,我都被吓到了!”
乌桃:“那咱们怎么也得小心点,万一这里面和反动分子有关系,到时候人家问我们书的来历,我们哪说得清呢,我说铁路边捡的,也没人信!”
孟士萱:“对,我也这么想的,等我抄一点给他后,你就收起来,以后这本书可别让人看到了。”
乌桃:“是,还是得小心,现在说是一些冤假错案在平反,但谁知道呢,万一再来一场,咱们就全完了。”
这么说话时,就听得外面地震棚上有动静,隔着窗户看过去,就见青桐爬上了地震棚,在给地震棚加固,收拾。
外面风呼啦啦地吹着塑料油布,青桐的剪影格外高大。
孟士萱看着那风中的身影,感慨:“真羡慕你,有个哥哥,我看家里什么事你哥哥都能担着。”
乌桃:“我哥人是挺好的,从小就对我好。”
外面刮风更厉害了,又听到潘奶奶的说话声,想让青桐帮帮忙。青桐痛快答应了,矫健地跳下去,过去帮忙潘奶奶了,之后便是潘奶奶和青桐说话的声音。
孟士萱越发叹道:“如果我有一个哥哥,就算家里出事,我也不至于闹到这一步了。”
乌桃:“没事,以后我哥就是你哥,让他保护我们两个!”
孟士萱便笑了:“行,反正我现在也跟着你叫哥了。”
这么说着话,两个人拉开电灯,打开了书一起看,乌桃现在已经把微积分部分看完了,开始看一些论文资料,那是叶蕴年找给她的,说都是国外比较先进的观点,他翻译过来的,可以开阔视野。
孟士萱凑过去看了一眼,她不太看得懂,但是乌桃竟然看得津津有味。
当下也是佩服:“你跟着叶蕴年,学了不少东西。”
乌桃:“嗯,是啊,他很厉害,懂得太多了,他现在在中科院给他爷爷当助手,什么都知道,很多大学里没有的资料,他也能弄到。”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来洛再久说的话。
洛再久质问她,为什么和叶蕴年在一起,是不是叶蕴年给自己的那些好处。
她心里知道不是的,她只是喜欢,只是向往,和叶蕴年在一起,她是真得开心。
但是,她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和叶蕴年之间,差距真得太大了,无论是哪一方面,叶蕴年都比自己强大太多,都是处于一个自己仰望的位置。
这样的关系,真得平等吗?她真得能确认,她对他的向往和喜欢,不曾掺杂一点点别的什么?
孟士萱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乌桃,怎么了?”
乌桃:“士萱,我问你一个问题。”
孟士萱:“嗯,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