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笑着道,“我这位侄女,是二房疾兄弟的遗孤,疾兄弟曾在扬州任同知,因为一些原因,和独子遇害没了,皇恩浩荡,体恤独女不易,特恩赐了县主爵位。如果没有意外,县主会常住京城,这孩子从小就好读书,年纪虽小,学识却不差。只遗憾是个女儿身,不能考科举。我此趟带着她来,是打算认认门,等以后县主会代替我们这些叔伯,时常来李府拜访。京城桑家也就这三个孩子,本该相互照应才对。”
桑度并没有把希望桑语考教弟弟学问的话说出口,但桑家人重视学问,桑语来了,询问两孩子的学问,也是正常的。
李家没必要阻拦,再说了,桑语可是县主,李家巴结还来不及呢。
桑度原以为,李家主听后,会像之前那样满口答应,没想到他居然开始支支吾吾起来,“这个,就不必麻烦桑县主了,对了,县主不是还要守孝,哪能为了这点小事折腾。”
桑语眯起眼,觉得这事处处透着古怪。
她先看了眼神犹疑的李家主一眼,再看强装镇定的李六娘,突然道,“其实,庐嫂子这么年轻,又长相貌美,是可以再嫁的,不必在桑家守着。”
李六娘脸色大变,端着茶杯的手不稳,“啪”的一声,茶杯掉到地上。
这响动惊起了厅堂内所有人,都纷纷向李六娘侧目。
桑度是个聪明人,不然桑族长也不会派他来京主持捐粮的大事,看到李六娘这番脸色变化,再想想刚刚桑语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脸色微沉,顺着桑语的话往下说,“我们桑家并不阻止寡妇再嫁,如果庐弟妹有这个想法,也没关系,但孩子我们得带回去。”
“不行!他们是我的孩子。”李六娘当即叫道。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已经生了外嫁的心。
桑度面色变得严肃,“既然李氏想要再嫁,那为什么还要我们把孩子送来?难道是想瞒着我桑家,把孩子带走?就不说带着孩子好不好嫁,两孩子在继父家,哪里有自家好?”
他的这句话让桑语灵光一闪,想起了之前听到的一些传闻。
“听说西平郡王喜欢再嫁的女子,也愿意接手继子继女,看来李家是要和王府结亲了,恭喜贵府攀上了一门好亲。”桑语笑吟吟试探。
原本她没几分把握,猜测而已,可李家三人的脸上,居然同时露出惊慌,这就说明她猜对了。
桑度深吸一口气,狠狠放下茶杯,“我桑家的孩子,可不会给别人当继子。”
说完他就站起来,一手抱起一个孩子,直接往外走,“李家女要出嫁,我桑家不干涉,孩子我就带回去了。”
桑语见此,也站起来,落落大方地告辞,同时在他们心上捅了一刀,“我桑家不是买子求荣的人家。”
李家主脸色一黑,这意思是说李家是卖女求荣的人家了。
桑语直接转身,是不是的,这不很明显吗?
她大踏步跟上桑度,见两个孩子眼巴巴望着他们亲娘,倒是不吵不闹。
显然两个聪慧的孩子,已经明白了什么,至少桑度难看的脸色,以及行色匆匆的姿态,让他们不敢喧闹。
可两个小家伙已经眼泪汪汪,咬着小手指,嘴里鼓囊着喊,“娘。”
李六娘闻声,疾走几步要追过来,被李夫人喝止,“六娘,你要想清楚!是王府的贵府重要,还是这两个拖油瓶重要。”
李六娘的脚步顿住,左右摇摆不定,脸色惶惶。
诚哥儿听懂了,大声喊了一句,“娘!”
谚哥儿不明白,也跟着哥哥喊,“娘!”
然而,李六娘最终停住了脚,没有追上来。
桑语眼神冷了冷,知道这李六娘是做出了选择,可怜了两个孩子,失去父亲之后,又要失去母亲了。
桑语不觉得寡妇再嫁有什么不对,可李六娘不是正常的嫁人,而是去给别人当妾的。
侧妃说得好听,其实就是妾,本身妾生子就低人好几等。
像红楼里的贾环,因为是庶出,别说和宝玉比了,就是体面一点的下人都比他有脸。
书里不止一次,说他举止猥琐,顽劣不堪,就连平儿等下人,都可以给他脸色。
诚哥儿和谚哥儿要是真的跟着嫁去西平郡王府,那是比妾生子还不如的,毕竟人家好歹是亲生的,他们算什么,和人家养的阿猫阿狗差不多。
外人说得好听,西平郡王府对继子继女好,那是当猫狗养着的,长大后也成为了世子的管事奴才。
这要是普通老百姓,那攀上西平郡王府,一辈子安安稳稳也使得。
这年头老百姓生活不易,有些甚至愿意卖身为奴,求得主家庇护。
能成为郡王府里名义上的主子,那也是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但这和桑家无关,桑家是具有风骨的耕读之家,家里就是女儿都会好好培养,哪里会让儿子去给人当宠物养着。
桑度非常恼怒李家的欺瞒,差一点他们就害了诚哥儿和谚哥儿一辈子。
李六娘那个女人,自己贪慕虚荣就算了,居然还要坑害自己的儿子。
在桑家,只要两个孩子读书努力,未来考中举人进士,都是有可能的。
给郡王当继子,呵,未来成为世子的跑腿奴才吗?
越想越恼怒,桑度大踏步离开李家,甚至都顾不得跟在后面的桑语。
这污浊的空气,他一刻也忍不了。
桑语没有在意,快走几步跟上桑度的脚步,坐上了回去的马车。
马车上,诚哥儿强忍着泪水,紧紧握着弟弟的手,显然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和弟弟被母亲抛弃了。
谚哥儿还小,有点被吓到,茫然四顾,弱弱的道,“度二伯,娘......”
桑度喉头一哽,“你娘她......要改嫁了。”
“以后就不是我们的娘了,对吗?”诚哥儿咬着牙道。
自从母亲回娘家后,就有那些嘴碎的婆子媳妇到他们兄弟面前,说他娘要改嫁了,不要他们了,让他们好好巴结叔伯绳子,不然没人照顾他们。
诚哥儿听懂了,但还保持着希望,娘是不会抛弃他们兄弟的。
等到李家来信,诚哥儿异常兴奋,拉着弟弟喋喋不休,即便大伯不赞成,他还是坚持带着弟弟来找娘。
他以为,他以为......娘会一直留在家里,留在他们兄弟身边。
“除非你愿意跟着你娘嫁到王府去!”桑度冷声道。
诚哥儿低下头,语气哽咽,“我懂的,我有自己的家,我是桑家人。”
“我也是桑家人。”谚哥儿不懂,但还是跟着哥哥点点头。
桑度神情一松,抚摸两人的头,“好孩子,你们记住,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屈。我们桑家人,不能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就认别人做爹,然后给人当牛做马,这是桑家的风骨。”
“是,度二伯。”诚哥儿低低的道。
桑度也知道自己的语气过于严厉了,这两个孩子没做错什么,于是他放软声音安慰道,“你们不用担心,即便你们母亲改嫁了,族里也会抚养你们长大,再说了,你们还有叔伯在呢。”
诚哥儿低着头不说话,闻言也只是点头。
车厢里一时静默无声,气氛已不像来时那么欢快。
桑语把谚哥儿报道自己腿上,一手揽着诚哥儿,“别难过,你们以后还是能见到娘的,她只是嫁人了,你们以后来京城,还是可以见面的。”
“不是了,她不在是我们的娘了。”诚哥儿咬住嘴唇,防止自己哭出来,可大颗大颗的眼泪,还是滴到了桑语的手上。
谚哥儿先是茫然,看到哥哥哭了,再左右看看,终于明白了什么,‘哇’的一声哭出来,“我要娘,哥哥,要娘。二伯,娘。”
桑度叹息,转过脸去,他何尝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还是依赖亲娘的时候。
可桑家不可能拦着李氏再嫁,这两个孩子也不能被带走。
桑语不知道怎么安慰,在现代继子继女生活都不那么容易,寄人篱下的日子哪是那么好过的。
这在古代就更艰难了,亲娘再好,在有父族可以依靠的情况下,亲娘和继父那就是外人。
更何况,李六娘还不是明媒正娶,而是去给人做妾的。
她拍拍两个孩子,哭吧。
有些情绪总要发泄出来才好,时间会冲淡一切。
马车里悲悲戚戚,气氛沉闷,马车外,瑞王远远看见了县主府的马车,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招呼。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哭声,忍不住脸色一变,难道桑小姐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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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老文《成为人生赢家的对照组[快穿]》已完结,可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