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想请瑞王来观礼的,我和族叔商量好了,把七房失去父亲,母亲改嫁的两个孩子,过继到我父亲的名下,以后继承我桑家的家产。”桑语手背在后面,笑语盈盈道。
“为什么要这样做?”瑞王微微皱眉,“那些以后可以等你的嫁妆。你虽然有县主的爵位,但这个并不能传给下一代,那么嫁妆就是你的底气。嫁妆越多,你可选择的范围就越多。”
瑞王越说语气越急促,想是真的为桑语着急。
桑语心情没受影响,悠然地坐到他对面,还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拿到手里把玩,“嫁人?我其实不想。”
“什么?哪有女子不嫁人的。”瑞王不解。
“哪有女子一定要嫁人的?”桑语反驳。
“可是……”
“你看,宫里那么多宫女女官,即便不嫁人也过得很好,还有那些清修的女道士,女夫子们,日子清闲又自在。尼姑我就不说了,我吃不了那份苦。但过个几年,等那两个孩子能顶门立户了,我就去道观出个家,我有钱有地位,以后想怎么生活怎么生活。”桑语慢悠悠的道。
“她们是条件不允许。”瑞王认真打量着桑语,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也是啊,我是性格不允许。”桑语斩钉截铁的道。
“性格……”瑞王无语。
“嫁人有什么好的,既要孝顺公婆,打理家业,还要给丈夫纳妾,照管庶子庶女,做得有一点不好,就有人给你指手画脚。这也就是算了,还得生孩子,那多痛啊,生一个还不行,得越多越好,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你说我这是图什么?”
“别人嫁汉吃饭,我需要吗?我的钱和县主的爵位,把我一生的花销都包了,那最后剩下的,也就是找人生个孩子了。可我怕痛啊,也怕死,这可是鬼门关走一遭,就我这身子骨,原就是伤了根了,要是出个意外,我多亏啊。”桑语笑着说出在这个时代算是惊世骇俗的话。
偏偏瑞王越听眼前越亮,他顿了顿,假装不经意的询问道,“一个人会很孤单吧。”
“所以我会找个人陪我,身份最好很低,只能依附于我,但长得好看。”没错,这就是桑语之前的打算,可谁让她现在被美□□惑了呢。
桑语之前隐隐就有感觉,瑞王对自己不是无心,而是很有心才对。
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一直在逃避。
桑语想过是不是他得联姻,可想想又不对,就他的身份,已经荣宠至极,也封无可封了吧,联姻是为了利益结合,瑞王已然是不需要。
那么就是皇帝要赐婚,这也不对,瑞王现在都二十多了,还孑然一身,这就说明皇帝也是纵着瑞王的,不然赐婚的圣旨早就下来了。
排除所有的不可能,那就只剩下最后一项了,瑞王不行,或者病得太重早死的命。
这两样是瑞王推拒她的原因,却不是桑语放弃的理由。
所有她想要试探一下,看瑞王究竟是怎么了。
瑞王身体颤了颤,站起来又坐下,语气认真道,“你还小,思想还不成熟,不必这么早做决定,或许,或许你到时候就遇到了心仪的人。”
瑞王最终还是打碎了心里刚刚升起的那一丝希望,他不能这么自私,桑语只是不想生,而他却是不能生。
要是等年龄大一点,桑语又想了呢?
嫁给他就再也没这个机会了。
桑语见此,盯着他俊美的容颜看了好一会儿,确信找不出破绽,只好转移话题,“那都是以后的事了,不过我已经决定过继,到时还请王爷来观礼。”
此时的瑞王心乱如麻,面上却淡定地点头,“好。”
从园子里出来,桑语并没有多沮丧,反正时间还长,她可以慢慢试探,总能知道瑞王逃避的原因的。
瑞王那边走了一趟,说是去看病的,但连什么病都没问出来,桑语也只能不厌其烦的,隔两天就让人去送吃的喝的。
一场秋雨一场寒,在连着下了好几天细雨后,京城的天气骤降。
桑语坐在窗前,认真聆听着雨打芭蕉的声音,一滴一滴,再有半月,芭蕉叶就要全部枯黄了,该换成欣赏梅花了。
县主府有一片梅林,十几棵梅树围绕着一个小巧精致的八角亭,由于在花园的角落,平时鲜少有人过去,只打理花木的下人在。
桑语一边思考着,要怎么改建这个八角亭,一边询问兰芳,“诚哥儿和谚哥儿书房那边,注意一下保暖,这天气一会儿暖一会儿寒的,书房里点上炭火,让下人小心一点,别点着了。”
自从决定把两个孩子过继,她就一直在琢磨先生的事,询问过桑度三人的意见,聘请了一个姑苏来的举人。
此人姓范,是姑苏一个县小地主,家里有几亩恒产,父亲兄弟都是秀才,他学问好些,考中了举人。可连着三次都没有考中进士,现在已经三十七八了。
范先生有两女一子,两个女儿都出嫁了,嫁在了姑苏老家,是父母做主的。
儿子范同还小,只有七岁,虎头虎脑的,颇为可爱。
原本范先生一心进学,家里的生计都是靠家里接济和妻子经营两个嫁妆铺子而来。
月前,范先生的儿子玩耍时,不小心掉到了河里,好在有过路人好心,救了上来。
可因为天气冷,又受了惊吓,范同一直断断续续发着烧,身体也越来越差。
无论哪个年代,看病永远是最耗钱的,范先生有点家底,也在给儿子看病进补中耗光了。
桑语在寻找先生的过程中,知道了他家的消息,正好又同是姑苏老乡,桑度对他的名声也有所耳闻,就带着桑语去拜访了一凡。
凡是都得说个巧字,范先生经过这一出,已经渐渐打消了继续科举的念头,打算找个营生养活妻儿,顺便给孩子启蒙。
原本他是想去做幕僚的,现在桑家人来请,给两个孩子启蒙,桑语也不介意范同跟着一起学习,那么他就有更多的时间培养自己儿子了,算是二好和一好,事情成了。
京城大,居不易,范先生一家三口来京城这么久,还是租房子住,不过他举人的身份,能让他租到官衙的房子,一个小巧的院子,每月二两银子,不贵也不便宜了。
不过这里离县主府还有一点距离,询问过范先生的意见后,桑语就在府里收拾了一个小院子,供范先生一家居住,然后在前院开辟了一间书房,专门用来三个孩子学习的。
范先生教学时,桑语去听过一两次,也问过两个孩子喜不喜欢,他们都表示听懂了,那桑语就不管了。
虽然偶尔教导孩子是乐趣,尤其这两孩子还乖巧懂事,但让自己长时间当老师,她也不愿意。
“县主您就放心吧,桑平嫂子在那里照看呢,她一向是个谨慎人。”兰芳笑着道。
桑语点点头,算了算日子,“姑苏那边的信也该到了,不知道族长他们是怎么决定的。”
“他们肯定是乐意的。”兰芳绝不相信他们不愿意让两孩子过继到老爷名下,更何况县主的要求并不苛刻,还允许他们以后把孩子过继过去。
“总归他们还有叔伯在,就是看在读书人的面子上,也要装作不情愿来。”诚哥儿的叔伯是他父亲的亲兄弟,即便为了不叫人诟病他们不愿意赡养亲侄子,也要反对一下的。
“族长会说服他们的,度老爷还留在这里,就说明他们确信这事一定能成,不然早就回姑苏了。”兰芳道。
这是真的,重阳节这么大的节日他们都没赶回去,就是确信这事能成,这才留下的。
说曹操曹操到,桑语这边刚念叨完,外面就传来脚步声,是兰秋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封信。
“县主,是姑苏老家那边的来信。”
桑语结果,拆开一看,信里问候了她的近况,并对她帮助族里获得圣旨敕封表达感激,最后说到了过继的事。
七房诚哥儿大伯答应了把两个孩子过继,不过也提出了要求,那就是桑庐留下的家产要封存,留给以后过继回去的孩子。
这都是小事,那点子家产桑语不放在眼里,但既然人家通过这种方式,表明自己不觊觎过世兄弟的家产,她也不会说什么。
拿着信,桑语穿戴好外出的衣物,去前院找桑度等人,商量着怎么举办这个过继仪式。
族里那边其实已经办好了,诚哥儿和谚哥儿的名字已经写在了桑疾和桑李氏名下。
但桑语这边,因为她朝廷敕封的县主,还得上报一下,然后取一个吉日,正式举办仪式。
桑度是个文化人,文化人的通病,喜欢诗情画意,喜欢登山和参加诗会。
桑度闲在没事,也经常出门,越是下雨天越喜欢,桑语找过去的时候,他并不在。
询问了下人,知道他是约了友人喝茶,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于是桑语去了两小家伙上课的书房,透过半阖的窗子,看到范先生正教导他们运笔,画一朵简单的花。
范先生是正统的文人,琴棋书画都很不错,而且在他看来,这些陶冶情操的东西,某些方面来说,比经史子集更重要。
读书科举要深研四书五经和八股策论,但一个劲地只看重结果,而不是培养心性,那也不是文人修养。
桑语对此不发表意见,她一个现代人,应试教育长大的,也曾羡慕别人的精英教育,但那不是家里没条件嘛。
现在这条件说是有,也可以说是没有,两个孩子真的要出息,还得他们自己考中科举,不然也就一普通读书人。
但实际上,桑语对他们并没有寄予多大的期望,他们考中了是为了自己,考不中也是他们的人生。
桑语已经为自己的人生作出了努力,多了两个考中的弟弟,那也不过是添砖加瓦,不决定本质。
所以桑语让两个孩子自己选,他们要愿意,就多学一点,要是不愿意,那了解基础后,也可以放到一边。
不过可能真的是文化氛围熏陶的结果,这两孩子都学得很认真。
桑语看了一眼,就悄悄离开了,回到之前的花厅,正好桑度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