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语披上大氅,在兰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此时的皇宫,已经挂满了华丽的宫灯,火树银花不夜天,天上的星辰被乌云遮住,但皇宫的华灯却是繁星点点,再加上洋洋洒洒飘落的飞絮,仿佛来到了天上人间。
桑语有一瞬间的失神,美景如斯,不负盛世啊!
她顺着楼梯往上,迎着这渐渐变大的风雪,也迎着今晚的赤血除夕。
乾极殿的宫门大门,但正门只有皇帝能进,桑语走的是侧门,被引渡到女眷那一边。
本朝男女大防并不重,因此男女只是分割开,依然在同一个大殿里,桑语的位置不前不后,差不多能纵览整个大殿,视野极好。
现在殿中已经到了一半,没人敢随意走动,都老实坐着,见到有人来了,就打量一眼,然后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
桑语估计是个新人,他们以往没见过,不免多议论了几句。
“这是谁啊?坐在那个位置,应该是宗室吧?”
“好像没见过,一个人来的,又是这般年纪,对了,该不会是桑县主吧?”
“好像是,相貌真不俗。”
“关键那打扮是真的好看,那裙子的样子从来没见过,看着就一股子仙气。”
“不是说要守孝嘛,怎么打扮得这么华贵。”有人不服气道。
“哪里是华贵了,你看那料子和衣服的颜色,都是素锦,不违矩的。”
“倒是好心思,我原本还觉得流云县主好看,华贵异常,可现在对比起来,就显得俗气了。”
“别瞎说,各有各的好。”
说是这么说,但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谁好看谁更胜一筹,显而易见。
这不,就有贵女按捺不住好奇,跑过来询问,“姐姐好,你穿的裙子真漂亮。”
桑语笑着和人搭话,“这是留仙裙,我找人设计的,你要是喜欢的话,留下一个地址,年宴后我派人给你送图纸。”
“真的?”那小姑娘眼前一亮,“谢谢姐姐,姐姐我叫刘玉喜,是照国公家的。”
“刘妹妹好,我叫桑语。”桑语笑着请她在旁边坐下,两人聊聊天。
见她并不排斥和人交谈,之后又几个活泼的小姑娘加了进来,大家说说裙子,衣料和首饰,很快就到了半下午。
外面的天色已经隐隐有暗下来的意思,即便天空飘满的白雪,也没把这大地照亮。
不过宫里到处是灯火通明,完全不担心看不清路跌倒。
瑞王昨日就进了宫,早上待在御书房里,和太子以及众位皇子,陪着皇帝召见臣属。
中午那会儿得了一点空,把刘公公送来的食物和药一并喝了,同时还听到了他汇报,“桑县主进宫了。”
瑞王点点头,“让人照顾着点,别被人欺负了。”
刘公公嘴角抽抽,王爷真是关心则乱,谁敢在宫宴上欺负人啊,这不是找死嘛。
不过他可不敢说出来,还得尽心尽力地去打点一番。
然而桑语就发现,照顾自己的宫女格外勤快,水永远是热的,糕点也是她喜欢的,就连手里的香笼也被换过了,添加了炭火。
她低眉一沉思就明白,这应该是瑞王特意派人关照的。
大殿里烧了很多炭盆,可因为太大,其实还有点冷的,有了香笼,至少她手不冷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终于到了快开宴的时候,随着太监一声声唱名,这个王爷进来了,那个公主驾到,所有人都老实了,待在自己的位置上,眼观鼻鼻观心。
随着宫妃们都到齐了,大殿上济济一堂,最后出场的肯定是皇帝皇后了,他们身后还跟着太子,众位皇子公主,已经瑞王。
皇帝和皇后相携坐在上首,而太子在皇帝左侧,往下一点点位置,紧接着就是皇子公主们,皇子在左,公主在右,而瑞王则是众皇子中间。
瑞王今日换了一身打扮,不再是以往的素色长袍,厚重华贵的紫色王爷冠服,穿在他身上,衬托得他整个人就像九天外的仙君,缥缈中尽显尊贵。
而与他相反的是太子,明明太子应该穿得更加隆重才对,太子的冠服是深紫色,和皇帝的龙袍一样,上用金丝锈八爪龙,尊贵中带着君临天下的气势。
可今天太子并没有穿,他穿了红色,大红的颜色就像鲜血一样夺目。
太子的眼球也是血红,眼底带着讥诮的疯狂,看着就不祥。
桑语观察到,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可马上又开始若无其事起来,仿佛不曾看见太子的异样。
皇帝看了一眼太子,闭了闭眼,还是把责难的话说出了口,“你是太子,看看你这都穿的是什么,不成体统。”
太子一挑眉,把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怎么?现在连我穿衣服都要挑理了?”
皇帝眉头一皱,“来人,带太子下去换衣服!”
太子潸然一笑,“换什么衣服,这身衣服正好,血红的颜色,正是我喜欢的。就像鲜血一样,多美。”
说着他直接捏碎了酒杯,破碎的瓷器就像是利刃一样,顿时把太子的手割得鲜血淋漓。
太子也不在意,把手张开,看着鲜血一滴滴往下落,溅到地上,瞬间染红了地板。
“太子!”啪的一声,皇帝把酒杯砸到了地上,愤怒地看向太子,“你想干什么?”
整个大殿寂静无声,所有人都被吓住了。
以往温和仁爱的太子,怎么好端端变成这样,处处和皇帝作对?
太子眉目不动,也不理会皇帝的愤怒,对着下面道,“宴会怎么还不开始?来人,奏乐!”
皇帝厉声呵斥,“扶太子下去!”
“啪”的一声,又是一个酒杯砸在大殿中央,“父皇还是安心坐着,这宴会才开始呢,我还想和父皇好好乐呵乐呵。”
随着这句话落下,从大殿的四扇门里涌进来许多黑甲侍卫,把整个大殿团团围起来。
他们手里都拿着武器,灯光下,银白的刀剑泛起点点寒光,看得人心里发寒。
所有人有志一同地往上看,只见皇帝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你,不孝子,你想谋反?!”
“谋反?不不不,”太子一步步往台阶下走,左手提着酒壶,右手拿着酒杯,鲜血沾到了杯壁,也滴落到他鲜红的衣服上。
太子毫不在意,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了下去,嘴角也沾上了一滴血,那颜色简直触目惊心。
可最叫人胆寒的,还是太子的眼睛,现在已经全变成了血色,那不似人类的眼睛,恍若恶魔在世。
太子展开双手,宽大的衣袖随风起舞,太子随性地转了一圈,“来,奏乐!本太子要给父皇起舞,彩衣娱亲。”
大殿静默了一瞬,很快就有乐声响了起来,轻柔婉转犹如天上月。
太子不满,“没吃饭嘛,要《行军曲》。”
音乐一转,颤抖了几下开始变得铿锵有力,铁骨铮铮。
就着这激烈的节拍,太子抽出一个侍卫的长剑,就在大殿中央舞了起来。
从来没人知道,太子的剑舞跳得这么好,更没人知道,他的剑术更是在剑舞之上。
长剑所到之处,就似万道霞光,一道接着一道,舞到了百官面前,也差点刺穿他们的脖子。
每一个被太子靠近的人,都忍不住往后退,音乐声不断,太子的动作不停,所到之处,所有人退避三舍。
直到……皇帝的面前!
自太子开始发疯后,瑞王和众皇子就聚到了皇帝前面,形成了人肉城墙,层层把皇帝护在身后。
可偏偏太子玩得兴起,追着那些四散的官员勋贵舞动,并没有直击皇帝。
太子他玩高兴了,可有人就不乐意了,二皇子跳了出来,“司徒璧,你这个目无君上的乱臣贼子,竟然敢造反,我要清除你这个逆贼。”
说着他就冲上去要和太子干架,原本以为太子会叫侍卫上来拦住二皇子。
没想到太子眼神一厉,剑舞变成了剑招,武得密不透风,让二皇子完全无计可施。
在众皇子中,二皇子一向是武艺最大的,他还曾立下战功,却不想,现在和太子比起来,居然占不到一点便宜。
这让所有人都惊讶,宫里传言,太子和二皇子一文一武,二皇子文比不上太子,但武功比太子更胜一筹。
可现在看,太子才是深藏不露,转瞬间就把二皇子逼得节节后退。
然而二皇子也不是完全吃素的,看太子真的不打算让侍卫上来帮忙,居然抢了一把□□,和太子对打起来。
剑对付起□□自然吃亏,毕竟一寸短一寸险,有了□□的加持,太子也不好对二皇子近身了。
二皇子的枪法极好,武得舞舞生风,两人你来我来,不多会局势就发生了偏转,太子似乎因为刚刚的伤,有点握不住剑了。
就在这时,七皇子跳了出来,“二哥我来助你。”
他眼见这二皇子就要赢了,诛杀了太子,最大的功劳就是二皇子的,没他什么事,所以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