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到最后,三个人收场得很不好看。
秦霄南性子傲,软硬兼施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路知宜还是没有多看他一眼。
越是这样,他心中怨念和不甘更甚,只有将一腔愤懑转移在程溯身上,临走前的最后一眼对视,算是彻底撕破了那层脸皮。
路知宜也完全处在崩溃边缘。
她无法接受这一切,更不知道该以什么样子去面对程溯。她只觉得羞耻,彻头彻尾的羞耻之外,还有茫然和无助。
“知宜。”程溯看出她的情绪,试图安抚她。
路知宜却躲避他的目光,低着头不断说:“对不起,对不起。”
她眼底透着绝望和无措,却还为把他牵连进这场可笑的闹剧里感到抱歉。
程溯的手轻动,下意识想去抱路知宜的肩,可才抬到半空,便被克制着收回。
所有因她牵动出的情感,都如那些说不出口的话,只能藏在最深心底。
路知宜开始给路弘打电话,一个,两个,三个……
却始终显示不在服务区。
路知宜原以为和秦霄南的联姻还很遥远,至少是上完大学后的事,她有信心在那之前改变路弘的主意。却怎么都没想到,她的自由只剩两个多月的时间。
在不记得第几个无法接通后,路知宜终于放弃了联系路弘。
原本她就是被放逐的棋子,这十七年的人生每一步都按着父母的安排走。
她从没有过选择。
路知宜无助地看向程溯。
仿佛是陷入沼泽之前,她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不想。”她摇着头低喃,“我根本不想去国外,更不想订婚。”
“那就不去。”程溯淡淡地说,“你想做什么,想去哪里,想跟谁订婚,想走怎样的路,那都是你路知宜的人生,只能由你来决定。”
路知宜眼眶发红,瘦弱身影像一盏漂浮的灯,只剩微弱星光。
她讷讷发问:“我可以吗。”
在别人眼里,路知宜是优秀的,家境优越,语言天赋极强,十七岁就已经站在别人羡慕的高度。
可没有人知道她内心的不安,少时离开,青春又回到陌生原点,她一直在路上,颠沛流离仿佛无根浮萍,她渴望得到爱,渴望被理解,渴望有人能停下来修补她那颗小心脆弱的心。
“为什么不可以。”程溯轻轻叹息,“知宜,你本来就应该拥有更好的。”
路知宜抬头望他,不知说什么,只剩眸光茫然微动。
安静了会,程溯忽然问她:“刚刚的照片是不是没拍好。”
话题跳跃太快,路知宜没回神:“……什么?”
程溯直接拿走她的书包,“今天别上课了,带你去个地方,我们重新去拍。”
-
虽然是以请病假的方式,但这仍然算是路知宜人生中的第一次逃课。
她不知道程溯要带她去哪里,她没有问,也并不担心。
汽车载着她一路疾驰,窗外阳光高挂,影子落在玻璃上,路知宜探出手去感受风的速度,只觉得这样的炙热自由,她从未体验过。
这一趟路途遥远,一小时后,车终于停在了安宁郊区一处空旷山脚下。
路知宜没来过这里,下车后好奇地问:“这是哪?”
程溯指了指山顶。
路知宜顺着看出去,这才看到空中时不时有飞出去的滑翔伞。
“玩过吗。”程溯锁好车,走过来问她。
路知宜摇了摇头。
别说滑翔伞这么大胆的运动项目,之前有同学骑摩托车带她出去玩,她都没敢坐。
“走,带你玩一次。”
“……”
路知宜犹豫了下,小步跟上去扯住程溯衣摆,“可我不敢。”
“我陪你。”
如果说有什么能瞬间稳住路知宜的不安,大概也只有程溯的话。
他一句“我陪你”,沉沉地落在心头,是最大的安全感。
两人乘坐缆车到山顶基地,今天天气很好,路知宜笼罩在阳光下,看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山野,堵在心口的闷郁莫名便消退了不少。
程溯似乎经常来,有自己的全套护具,也很熟练每一个流程。
给自己穿好防护服后,程溯又帮路知宜穿,认真地给她系安全帽,检查每一处小细节,又教她待会飞行时的注意事项。
他们靠得很近,近到,路知宜能感知他的呼吸。
她垂下头,轻轻按下心中悸动。
原来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只是一双臂弯,便能承担起自己所有的不安。即便是去挑战那从不敢靠近的天空,她也不再犹豫。
“别怕,我就在你身后。”练习了几次助跑后,程溯叮嘱路知宜。
路知宜点着头,顿了顿问他,“可你不是说带我来拍照的吗。”
程溯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长长的自拍杆,“待会你想怎么拍就怎么拍。”
“……”
路知宜笑了,拿到手里,“这能行吗。”
虽然抱有疑惑,但路知宜还是连接上了自己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