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得知根本没有所谓的燃情香开始,谢殒就想了很多。
想他的心,想他的未来,或者说是……他与芙嫣,他们的未来。
他实在活得太长了,长到他很多时候除非必要,已经不想去思考。
他曾以为自己此生便会如过去的每一日一样,孑然一人,死气沉沉在邪祟侵袭和净化之苦衷度过,直到迎来期待的死亡。
但芙嫣让他不得不去面对他刻意忽略的、不愿直面的本心。
正如他对她所说的那样,他没有她想得那么好,本就是个不值得她费心的人。
在过往三千多年里,他可能不是不明白她的感情不只是受了那道灵泉灵力的影响。
他也可以选择其他方式更快消除影响。
是他一直不愿意明白。
就连之前强撑不住的昏迷,未见得不是怕她真的如他说的那样不再费心,一走了之。
醒来后发觉她还在,他再没提过让她走的话,因为他知道,他已经没办法真的与她分开。
他对接下来所有要说的话珍而重之,慎之又慎,以为他们还会有很多机会。
在芙嫣还会主动吻他时,哪怕其实只是狠狠地咬,仿若惩罚一般,也让他觉得——还好,还来得及。
他那时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
他主动送上,随她如何惩罚,肆意虐待。
他抱着她,用身体坦白他的靠近与接受,但被她推开了。
现在……看着芙嫣身上的血,刺目的鲜红,他就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异想天开罢了。
他不懂情爱,又厌恶情爱,最终败于情爱。
他与他以为的孽没什么两样。
他不是六界中人,生长于漫无边际的洪荒,固守着世间极致的纯洁,却失败得甚至不如六界中最世故的凡人。
他连如何被爱都做不好,更别提如何去爱人了。
他几乎所有的选择,在芙嫣这里都走向了错处。
现在芙嫣也是一样。
她选择也在将他们彼此推得更远。
谢殒瞬身至她身前,抓住她的手臂认真辨别,试图找出这不属于云净芜的蛛丝马迹,但失败了。
这就是云净芜的血。
这样多的血,他想要找个理由说服自己对方没事都难。
他难言心中感受,头疼欲裂地半闭着眼,剧烈的情绪波动牵起咳嗽,他脸上挂着病态的胭红,紧紧抿唇:“发生了什么?”
他清潭似的眼眸蕴着深深的颓然:“为何这么做?你做之前该先来问问我。”
她这是在亲手摧毁他们在一起的微薄可能。
在他放下所有过去向她低头的前一瞬,她在向他竖起围墙。
“你要如何对我都可以……我任你所为,甘之如饴。”谢殒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尽,面如死灰道,“将外人牵扯进来,你要我怎么才好。”
他的反应让芙嫣觉得可笑极了。
“是我将她牵扯进来的吗?”她指着他,“是你啊谢殒,她是来找你的,若不是你给她这样的权利和机会,这后面所有的事都不会发生,我连认识她的可能性都没有。”
谢殒站在原地,面色苍白道:“对。”他认可了,“你说得对,这都怪我。”
全都是他的错。一步错步步错,是他的错,与芙嫣无关。
她杀云净芜也不是她的本意,是因为他,一切由他而起,是他害了芙嫣。
谢殒一扬袖,阵法骤然解除,芙嫣只觉束缚神魂的契约消散,精神状态好了许多。
他果然已经全都恢复了,哪怕她拿神魂加注在阵法中,他也可以轻易解除。
金红色的结界在十重天逐渐消失,谢殒声音前所未有的温和:“你先回寝殿,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做。”
芙嫣冷淡地看着他:“你以什么身份对我说这些话?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听你的?”
谢殒看着她,将声音放得更缓,哄她般说:“回去……之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过问。”
“你要做什么。”芙嫣皱起眉。
“我会亲自去找霜晨月。”
芙嫣闻言愣了一下,啼笑皆非道:“……我告诉你我杀了云净芜,你这是想去替我……顶罪?”
“不是顶罪。”谢殒扳住她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重重道,“这件事本就与你无关,一切因我而起,自该由我结束,不存在什么顶嘴。”
“够了。”芙嫣挣开他,忍无可忍,“你打心底里就觉得我是做得出这种事的人,对吗?”
谢殒一怔。
“你就一点都没想过,我不会杀她吗。”芙嫣的神色冷到了极致,“我那么说,你就信了?”
她自嘲笑道:“……谢殒,在你心里我就是那样的人对吧,所以我那么说了,你就当一切是真的,就当我是真的会做出那种滥下杀手之事的人。”
话说到这个地步,谢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