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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正武帝来了,皇后只侧头看了他一眼,就把目光投向了正前方那座站着说书人的小台子上。
既没有多看他一眼,也没有起身行礼。
这种情形在以前的皇后身上,可不多见。
不多见,但并不代表没有过,只是距离现在已经很久远了。
初遭大变时,皇后是极为厌恶正武帝的,甚至在做了皇后后,她也不愿给他半分好脸。
直到那次卫傅进京赶考,她才一改往日态度,愿意试着去当好一个皇后。
是的,当好一个皇后。
并不是他卫臻的妻子。
她越是有所图,规矩礼仪越是周全,就像当年对待卫奕那样,到后来她只是皇后,而不是卫奕的妻子。
如今她似乎又回到两人最起初的态度,似乎这十年的功夫他全然白费。
这只是正武帝一瞬间的想法,当他目光落在皇后微凸的小腹上,他的心情突然平静下来,一种诡异的平和。
他来到软榻上坐下。
软榻被皇后占了大半,只有皇后放腿脚的地方,还有空地供人坐。可正武帝身材高大魁梧,一坐下几乎把皇后的腿脚挤得没地方放了。
皇后下意识想一脚踢过去,却被人半路拦截。
正武帝握着她小腿,在她小腿肚上揉了两把,皇后想抽离抽不开,只能任他将她的腿放在自己的膝上。
不要脸!
皇后想骂,忍住了,将目光再度投向说书人。
她现在正生着气。
她说不理他,不是随口一说,是真不想理正武帝。
皇后不傻,相反她是一个聪明人。
之前办了蠢事,是身在局中不自知,是执念和急迫蒙住了她的双眼。可再蠢的人,在知道儿子一系列做法后,也明白了一个问题——她的儿子可能提前就洞悉了这是一个局中局,她这个做母后的反而深陷局中不自知。
明白后,皇后其实并不意外。
因为卫臻就是这么一个阴险狡诈的人。他做任何事,都是走一步算十步,不走到尽头,你永远不知道他真实目的。
她棋差他一招,输得不怨。
若是换做以前,皇后大概会积郁在心,可她现在想开了,不就是好不容易拿出的真心又喂了狗?不就是儿子现在长大了,不愿听母后的话了?
想开了,真得可以海阔天空,一片清朗。
长久以来,困住皇后最大的结,就是想帮儿子得到应属他的皇位。
元丰帝没死之前,是。
元丰帝死后了,更是。
现在儿子不需要她的帮助了,她无欲则刚。
一个想开了的人就仿佛从一个死胡同里走了出来,眺眼一望,四周全是路。
她不想再委屈自己了,卫臻愿意怎样就怎样,她也不想再去琢磨他的心思了,能过就过,不能过就废了她。
废了她正好,她就跟儿子媳妇孙儿过去。
他总不至于杀了她,她肚子里现在揣着一个,有本事他就连孩子带娘一并杀了。
……
正武帝见皇后不愿理他,便把目光记也投向说书人。
实则手里并没有停下,一直在揉着皇后的小腿肚。
可不管他怎么揉,她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他的手在裙下僭越地滑向她膝盖以上,她也顶多只瞧了他一眼,就不理他了。
“你就没什么话想跟朕说?”
“你想听什么?”
承认打算谋他的朝篡他的位是错?
认错是不可能认错的,她没找他算账都是好的!
皇后的心里其实还是有一股怨,这股怨皇后懂,至于正武帝懂不懂,皇后懒得去想。
皇后只要一想到他是装着被她药倒,那时候可能清醒着,还听到了她和儿子的对话,看见了她竟然护着他,不让儿子杀他,就有一种恼羞成怒感。
而这种恼羞成怒,还不止一处……
想到这里,皇后恨恨地又踹了他一脚。
可惜又没成功,反而被他拉着腿,环住了腰肢。
“黎潆,你就这么恨朕?你承认吧,你心里是有朕的,不然你也不会给朕生孩子,也不会不想朕死。你要是恨朕,怎可能舍不得朕死?”
在正武帝开口叫出黎潆时,曹仁就赶紧把所有人都挥退了。
包括说书人,包括他自己。
此时轩榭中只剩了二人,格外地安静,也就越发显得正武帝声音清晰。
不提这还不要紧,一提皇后心中的怒火便腾腾而起。
可她知道不能顺着正武帝的话说,不然再来她十个百个,也只能掉进他的陷阱。
“我当年还给卫奕生孩子了,我心里有他?”
皇后微抬着下巴,明明正武帝是居高临下与她说话,此时她反而气势不弱对方。
“那怎么能一样?”
正武帝微微笑道:“此一时非彼一时,当年你听从父母之命,顺从皇考赐婚,成婚生子乃伦常,并非你心中所想。可他(她),你却是心甘情愿为我怀下的……”
他用掌心缓缓地轻抚着皇后微凸的肚子。
可不是如此?
彼时,他是夺位杀了她丈夫还强娶了她的小叔子,正武帝的开局太难了,可能当年夺位都没有他在皇后身上的费的心思多。
就这么水滴石穿,铁杵磨成针,花了近十年时间,皇后终于愿意怀上这个孩子。
听到这话,皇后更是如炸了毛的猫。
“你还说?!谁都不如你心机深沉,若不是这次的事,我竟不知蒋太医是你的人!”
蒋太医这个人,皇后用了十年。
当年为了挑出一个合用的太医,她也算花费了不少心思,特意选了个没背景,反而得罪了正武帝的人,却万万没想到还是他安排的人。
她所用的避子药,是蒋太医所给。